槐树下的旧时光
老院的那棵老槐树,该有上百岁了吧?粗粝的树干得两个我才能合抱,皲裂的树皮像爷爷手背爬满的青筋,却偏在每个春天里,迸发出满枝桠的细碎白花,把整个院子都浸在清甜甜的香气里。我关于童年的大半记忆,都裹着这槐花香,藏在树影婆娑的旧时光里。
小时候最盼春天,不是因为能穿轻薄的花裙子,而是盼着槐花开。每当枝头缀满星星点点的白,奶奶就会搬来竹梯,踩着板凳,手里举着长长的竹竿去打槐花。竹竿轻轻一敲,白花就簌簌往下落,像下了一场温柔的雪。我总爱站在树下,仰着脖子接那些花瓣,有的落在头发上,有的沾在衣领间,还有的刚好落在舌尖,嚼一嚼,满是清甜的滋味。奶奶总怕我被落下来的花枝砸到,一边打一边念叨:“慢点儿接,别仰着脖子太久,当心头晕。”可我哪里听得进去,只顾着在花雨中蹦跳,把笑声混着槐花香,撒得满院子都是。
打下来的槐花,奶奶总有一百种吃法。最常做的是槐花麦饭,把新鲜的槐花捡干净,沥干水分,拌上面粉,撒点盐,上锅蒸熟。刚出锅的麦饭冒着热气,拌上一勺香油和蒜泥,入口是槐花的清甜,混着面粉的醇香,我能连着吃两大碗。有时候奶奶也会包槐花饺子,把槐花和猪肉剁碎了做馅,咬开饺子皮,汁水裹着花香在嘴里散开,那味道,比任何山珍海味都让我惦记。每到这时,爷爷就会坐在桌边,就着一小碟咸菜,喝着自家酿的米酒,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眼睛笑成了一条缝:“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奶奶还包了好多呢。”
夏天的槐树,是院子里最好的乘凉处。正午太阳最毒的时候,槐树枝叶长得格外茂盛,像一把撑开的巨伞,把毒辣的阳光都挡在外面。爷爷会把竹躺椅搬到树下,我就趴在他旁边的小竹凳上,听他讲过去的故事。爷爷年轻时是个木匠,手里总爱摩挲着一块光溜溜的木头,他说这是他年轻时做家具剩下的,留着做个念想。他讲他年轻时走南闯北,给人做衣柜、打书桌,讲他怎么在集市上遇见奶奶,讲他们刚结婚时住的小土屋,怎么一点点攒钱盖起这栋老院。我听得似懂非懂,却爱盯着爷爷的手看——那双手布满老茧,指关节有些变形,却格外灵巧,偶尔还会给我削个小木剑、小木偶。蝉在槐树上没完没了地叫,风一吹,树叶沙沙响,爷爷的声音混着这些声响,像一首温柔的歌,我听着听着,就趴在竹凳上睡着了,梦里都是槐树叶的清香。
秋天的槐树,叶子会慢慢变黄,一片片落在院子里。我和爷爷会一起扫落叶,他拿着大扫帚,我拿着小扫帚,把落叶堆成一堆。爷爷说,落叶埋在土里,来年能当肥料,让槐树长得更壮。有时候我们还会在落叶堆里找槐豆——就是槐树结的种子,一串串的,像小小的豆角。爷爷说,槐豆可以入药,能清肝泻火,他总会捡一些晒干,收在小布包里,说等我上火了,就煮水给我喝。我总觉得槐豆长得好玩,捡来串成手链,戴在手上晃来晃去,爷爷见了,总笑着说:“我们家丫头真会变废为宝。”
冬天的槐树,叶子落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却一点也不显得冷清。下雪的时候,雪花落在枝桠上,把槐树打扮得像一棵圣诞树。我会和小伙伴们在槐树下堆雪人,用煤球做眼睛,用胡萝卜做鼻子,还会把爷爷的旧帽子戴在雪人头上。爷爷会站在门口看着我们玩,手里捧着一杯热茶,时不时喊一句:“别跑太远,当心滑倒。”玩累了,我们就躲进屋里,围着炉子烤红薯,闻着红薯的甜香,听着窗外槐树被风吹得“呜呜”响,觉得冬天也格外暖和。
后来我上学了,要搬到城里住,离开老院的那天,我特意去槐树下站了好久。奶奶把装着晒干的槐花的布包塞给我,说:“想奶奶了,就拿出来闻闻,或者蒸点麦饭吃,跟奶奶做的一样香。”爷爷拍了拍我的头,没说话,只是看着槐树,又看了看我,眼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闪。车子开动的时候,我回头看,老院的槐树立在那里,像一个沉默的守护者,目送着我离开。
现在我每年都会回老院几次,每次回去,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槐树。它还是那么粗,那么壮,春天照样开满白花,夏天照样撑起浓荫。只是爷爷的背更驼了,奶奶的头发更白了,他们还是会在槐树下等我,给我做槐花麦饭,听我讲城里的事。有时候我会像小时候一样,趴在爷爷身边的竹凳上,听他讲过去的故事,风一吹,槐树叶沙沙响,好像又回到了那些裹着槐花香的旧时光里。
我知道,老槐树会一直站在那里,它不仅是一棵普通的树,更是我童年的印记,是家人的牵挂,是藏在时光里的温暖。只要槐花香还在,那些旧时光就不会远去,那些爱就会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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