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怀舟的话语如同又一发重磅炸弹，在刚刚死里逃生的三人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甚至暂时压过了身体的疲惫与后怕。
“远古冰核？”李教授失声重复，作为一名学者，他首先感到的是极致的震惊与难以置信，“这不可能！现代科技怎么可能利用……不，是驱动那种完全未知的能源？这违背了所有已知的物理法则！”
“我们也不知道原理。”苏怀舟的声音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以及长期保守绝密的重压，“发现它纯属意外。它被冰封在数千米厚的远古冰盖之下，没有任何已知的放射性，但其蕴含的能量级别……高到无法测算。科学部的顶尖团队研究了三年，唯一取得的进展，就是勉强弄懂了如何极其缓慢地、安全地抽取它亿万分之一的能量，并转化为‘青鸟号’的动力和防御系统。”
他看了一眼依旧无法回神的楚瑶和汐，继续道：“它的能量特性非常奇特，极其稳定，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惰性’和‘古老’。这也是为什么‘青鸟号’的主炮射击间隔如此之长，每一次发射都需要重新平衡整个能量回路，消耗巨大。陈远刚才那一下，恐怕已经让舰船能源储备跌破了安全线。”
楚瑶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古玉。她能感觉到，当苏怀舟提及“冰核”时，古玉似乎微微颤动了一下，传递来的并非排斥或吸引，而是一种……仿佛遇到“同类”却又“截然不同”的、极其复杂的疏离感。一种同样古老，却源于完全不同体系的力量。
“所以，‘潘多拉基金会’……”李教授恍然大悟，声音干涩，“他们可能从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止一个！他们既想要楚瑶的‘钥匙’，也想要‘青鸟号’的‘冰核’！”这解释了为何对方的行动时而针对性强，时而又显得观察意味浓厚，他们可能在评估这两样“异常物品”的价值和获取难度！
“恐怕是的。”苏怀舟沉重地点头，“我们之前一直以为‘青鸟号’被卷入风暴是意外，但现在看来，那场风暴本身……或许就是被某种力量引导或激发的，目的是将我们，连同船上的冰核，一起送入这片他们难以轻易涉足的海域。”这个猜测让人不寒而栗。
一直沉默的汐，此刻眼中却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她似乎从极度的震惊中恢复过来，转而陷入了一种古老的、源自部落传承的沉思。“冰核……极寒深处的古老之心……”她喃喃自语，仿佛在回忆某个久远的歌谣片段，“族里最古老的记忆刻画里，好像提过……世界之初，有两种力量被分开封存……一种是‘生命与变化的火种’（她看向楚瑶的古玉），另一种是……‘寂静与永恒的冰眠’……”
她的话语提供了一种全新的、充满神话色彩的视角。如果古玉代表的是“生命”、“变化”与“共鸣”，那么冰核代表的或许是“永恒”、“静止”与“封存”？这两者性质截然相反，甚至可能相互冲突，却同样古老而强大。
这也解释了为何基金会对其都如此渴望——他们试图同时掌握创造与毁灭、变化与永恒的终极力量？
“我们必须立刻通知陈远！”楚瑶反应过来，急切地说道，“让他知道‘青鸟号’本身也是目标！必须加强戒备！”
苏怀舟立刻尝试联系，但通讯器里只传来一片更加强烈的、仿佛能扭曲一切的静电噪音，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糟糕。“不行，这里的能量场太混乱了，而且……基金会肯定加强了干扰和屏蔽。”
他们不仅自身难保，连后方基地也陷入了巨大的、尚未完全明了的危险之中。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感攫住了所有人。
然而，就在这绝望的谷底，转机以另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悄然降临。
一直紧张地观察着四周环境，试图寻找安全航路的汐，突然指着侧前方一片显得格外幽暗、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水域，急促地说道：“那边！水流的方向和温度不对！下面有东西……很大的东西……不是礁石，它在动！很慢……但确实在动！”
苏怀舟立刻警惕起来，将潜猎舟的速度降至最低，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
随着距离接近，就连楚瑶和李教授也能用肉眼观察到异常。那片水域的颜色深得异常，海面之下仿佛隐藏着一个巨大的、不规则形状的阴影，正在极其缓慢地、无声无息地移动着，与其说是生物，不如说更像是一艘……伪装起来的潜艇？但它的轮廓又完全不同于任何已知的潜艇型号，更像是……
“……拾荒者的风格？”李教授难以置信地低语。那粗糙、拼凑、却巨大无比的特征，确实与拾荒者的审美和技术水平隐隐吻合。
难道拾荒者也有水下力量？他们一路跟到了这里？
就在苏怀舟考虑是否要冒险攻击或绕开时——
那巨大的水下阴影侧面，突然打开了一个狭窄的舱口。
没有武器伸出，没有敌人出现。
只有一个熟悉的、悬挂着的破烂旗帜，从舱口缓缓伸出了一小截——上面画着一只被骨矛刺穿的黑鸟。
是黑羽的标记！
紧接着，一个瘦小的、穿着破烂皮袄的身影出现在舱口，他似乎受了不轻的伤，胳膊上缠着渗血的绷带。他警惕地四下张望了一番，然后做出了一个极其出乎意料的动作——他朝着苏怀舟等人的方向，快速地、反复地挥舞着一块白色的……像是从衣服上撕下来的布条？
然后，他指了指下方那艘巨大的、诡异的拼凑潜艇，又指了指自己，最后将手指竖在苍白的嘴唇前，做了一个恳求的、也是代表“安静”和“隐蔽”的手势。
做完这一切，他根本不等苏怀舟他们回应，便迅速地缩回了那个狭窄的舱口，舱门无声地关闭。那巨大的水下阴影随之调整了一下方向，更加深入地滑入了光线无法触及的深海幽暗之中，彻底消失不见。
只留下海面上四散逃窜的拾荒者快艇残骸，以及那艘巨大潜艇刚刚停留过、尚未完全平复的、无声的漩涡。
潜猎舟上的四人面面相觑，完全无法理解刚才发生的一切。
那个拾荒者……是在向他们求救？还是在示警？或者……是在暗示合作？
黑羽的主力水下舰艇似乎也遭受了重创，并且在刻意躲避着什么。他们刚才没有参与林中的战斗，是早已潜伏于此，还是刚刚逃窜至此？
“他们也在被基金会攻击……”楚瑶忽然明白了过来，古玉传递来的感知中，那艘潜艇残留的能量痕迹里，同样带着一丝“枯萎场”特有的、令人不适的死寂感，“而且……伤得很重。”
敌人的敌人，并不一定是朋友。
但在绝对的、能轻易毁灭双方的强大威胁面前，短暂的、脆弱的、基于求生本能的默契甚至协作，似乎成了黑暗中唯一可见的微光。
这微光能否照亮前路，还是会将他们引入更深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