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去……找……她……”
嘶哑的气流摩擦着灼痛的喉管,每一个音节都耗尽残存的生命力。陈远试图撑起身体,手臂肌肉爆出细微血线,嵌入胸口的翠绿碎片嗡鸣震颤,蛛网裂痕急速蔓延!剧痛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贯穿脊椎,眼前阵阵发黑。
“别动!”
嘶哑的喝止从深坑边缘传来。徐青半边身子被碎石掩埋,胸前凝固的血痂再次崩裂。他挣扎着拖出一条扭曲的右腿,用短刃支撑身体,如同跋涉血沼的伤狼,一步步挪向坑底。每一步都在焦土上留下蜿蜒血痕。
“你动……就是死……”徐青跪倒在陈远身旁,喘息如同破旧风箱。他扯下残破衣襟,颤抖着手去堵陈远腰腹一道深可见骨的裂口,指尖沾满温热的黏稠。
“晶茧……波动……快散了……”陈远目光死死盯在虚空深处那缕黯淡的淡绿涟漪上,意识在剧痛中沉浮。空间轨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模糊、消散。
“你死了,谁去追?!”徐青低吼,手上力道重了几分,换来陈远压抑的闷哼。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扫过其余几人:“云笙!金针……吊命!”
碎石堆中,云笙艰难地抬起头,脸上血污和尘土黏结成块。她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右手颤抖着探入几乎碎裂的袖囊,摸出仅存的几枚纤细金针。指尖灌注着残存无几的灵力,金针发出微弱的嗡鸣。
“心俞……关元……”她声音微弱,每说一个穴位都牵动内伤,嘴角溢出鲜血。金针化作几道微芒,精准刺入杨婕、林婉、李教授心口重穴,微弱灵力强行锁住最后生机流转。做完这一切,她瘫软在地,如同抽去脊梁。
“老李……醒醒!”徐青转向另一边。李教授躺在一片碎石中,眼镜不知所踪,额角狰狞的伤口已不再流血,面色灰败如朽木。徐青拍打他的脸颊,触手冰凉。
“咳……咳……”李教授眼皮颤动,茫然地睁开一条缝,瞳孔涣散无光。他下意识抬手摸索,手指碰到身边一根扭曲的金属探测杆残骸,猛地攥紧,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数据……节点波动……”他嘴唇蠕动,发出含混的呓语,意识显然尚未回归。
“苏先生!”徐青目光急转。苏怀舟躺在最远处,气息微弱得如同随时会断的游丝。他胸前的伤口深可见骨,边缘皮肉翻卷焦黑,那是强行剥离自身本源精血的代价。
“怀舟……”一声微不可闻的呼唤响起。林婉不知何时挣扎着半撑起身体,断裂的肋骨刺破皮肤,她却浑然不觉。她拖着残躯,一寸寸爬向苏怀舟,血痕在身后拖曳。她的手终于碰到苏怀舟冰冷的手指,紧紧握住,将自己体内那缕得自晶茧碎片的微弱守护之力,毫无保留地渡了过去。
苏怀舟冰凉的指尖似乎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再无更多反应。
深坑内一片死寂,只有粗重痛苦的喘息和血液滴落的轻响。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每一个人。
陈远的目光从即将消散的空间轨迹上收回,扫过同伴垂死的面庞,最后落在自己嵌入碎片的胸口。翠绿的光芒在裂痕中艰难流转,每一次搏动都带来钻心的痛楚,却也与虚空深处那缕呼唤遥相呼应。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怆与决绝,如同沉寂的火山,在濒临崩溃的躯壳深处苏醒、积聚。
不能死在这里。
他的手指猛地抠进滚烫的焦土,指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嵌入胸口的晶茧碎片仿佛感应到这股决绝,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翠绿光华!裂痕中透出的不再是单纯的守护,更夹杂着一丝玉石俱焚的惨烈!
“呃啊啊啊——!!”
陈远喉咙里爆发出不似人声的咆哮,布满裂痕的躯体硬生生从跪姿挺起了半分!体内蛰伏的神魔之力被这强行催发的碎片之力刺激,如同受伤的凶兽再次暴动!
右半边躯体焦黑的魔纹瞬间亮起污浊的血光,狂暴的能量乱流在经脉中冲撞!左半边濒临破碎的翠绿晶壳则应激般亮起,死死压制!两股相斥的至高力量在他狭窄的战场里再次展开疯狂的拉锯,每一次冲撞都让体表炸开新的血花!
“陈远!停下!”徐青目眦欲裂,想按住他,却被那狂暴溢散的能量乱流狠狠弹开!
就在这能量暴走、身体即将彻底崩解的生死边缘——
一只冰冷枯瘦的手,毫无征兆地搭在了陈远剧烈颤抖的肩膀上。
那只手轻飘飘的,仿佛没有重量,却带着一种穿透一切狂暴能量的奇异稳定感,如同定海神针,瞬间镇住了陈远体内翻江倒海的神魔乱流!
是苏怀舟!
他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那双曾洞彻世事、此刻却浑浊涣散的眸子,艰难地聚焦在陈远扭曲痛苦的脸上。他的嘴唇无声开合,鲜血不断从中涌出。
“听……我说……”他的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每一个字都耗费着他最后的生命之火,直接送入陈远混乱的意识深处。
“碎片……在你身……晶茧……在彼端……同源相引……彼消……此长……”他的话语断续,却字字如锤,敲击着陈远的灵魂,“强取……必毁……循着……感应……找到她……牵引……共鸣……平衡……”
陈远混乱的意识如同被一道惊雷劈开!
苏怀舟的手猛地收紧,冰冷的指尖几乎嵌入陈远的皮肉!他那涣散的瞳孔中,爆发出最后一点回光返照般的、洞穿一切的清明:
“他们……命悬……碎片……你生……碎片存……他们……一线生……你死……碎片灭……他们……灰飞……烟灭……”
“带着……他们的……命……走!”
最后三个字,耗尽了他残存的所有意志。话音落下的瞬间,苏怀舟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那只搭在陈远肩头的手,无力地滑落下去。气息,归于永恒的沉寂。只有那只滑落的手,指向虚空深处那缕即将完全消散的淡绿涟漪。
“苏师兄!”林婉发出一声杜鹃啼血般的悲鸣,扑在苏怀舟身上,泪水混着血水滚落,身体因极致的悲痛与重伤剧烈抽搐。
“苏先生!”徐青虎目含泪,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陈远僵在原地。
苏怀舟最后的话语,如同烙印,深深烫入他的灵魂。他低头看着自己嵌着碎片、不断淌血的胸膛,感受着那微弱却顽强存在的翠绿守护之力。又猛地抬头,看向坑中气若游丝的同伴——杨婕、林婉、云笙、李教授、徐青……每一个人的生机,都如同细丝般缠绕在那枚濒临破碎的碎片上!
他的命,不再是自己的命。他背负着所有人的性命!他不能倒下,更不能死在这里!
一股源自骨髓深处的力量,混合着无边的悲怆与从未有过的沉重责任,如同沉寂亿万载的火山,轰然爆发!他不再试图强行驱动神魔之力,而是将全部残存的意志,毫无保留地注入胸口那枚翠绿碎片!
循着感应……牵引……共鸣!
嗡——!!!
嵌入血肉的碎片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翠绿光芒!光芒不再锐利,反而如同水波般柔和荡漾开来。它不再与体内的魔能激烈对抗,而是化作一道道坚韧的丝线,探入狂暴混乱的神魔能量深处,艰难却执着地尝试着引导、梳理!
虚空深处,那缕即将消散的淡绿空间轨迹,被这同源碎片的强烈呼唤所引动,如同火星溅入油桶,猛地再次清晰、明亮起来!一道跨越空间的微弱感应桥梁,在陈远与那未知彼端之间,瞬间贯通!
就是现在!
陈远眼中爆发出决绝的光芒!他不再看脚下的深坑,不再看死去的苏怀舟,也不再看生死一线的同伴。他用尽最后的力量,双手猛地刺入身前剧烈波动的空间!
嗤啦——!
空间如同坚韧的布帛,被他蕴含着守护碎片力量的双手,硬生生撕开一道漆黑的、边缘流淌着翠绿微光的裂口!狂暴的空间乱流瞬间从中喷涌而出,撕扯着他的残躯,鲜血如同泉涌!
“走!!!”他用尽最后的气力嘶吼,身体如同离弦之箭,决绝地撞向那片未知的漆黑与狂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