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U的探视玻璃外，阳光已经把昨晚的雨痕晒得干干净净。糖糖攥着苏暖的食指，踮着脚尖往里面看——厉墨琛的眼睛还闭着，但脸上的血色比昨天多了些，插在手臂上的输血管已经拔了，只剩一块淡蓝色的纱布贴在那里。护士刚换完药，轻声跟苏暖说“厉先生恢复得不错，今天可以转普通病房”，糖糖的小脸上立刻绽开笑，却又很快抿紧嘴唇，故意把下巴抬得高高的，像是在跟谁赌气。
苏暖揉了揉女儿的头发，指尖触到她发间还没拆的小发绳——那是昨天着急来医院时随便扎的，有点松了。她正想找个地方重新帮糖糖扎好，病房门就被推开，护工推着病床走出来，厉墨琛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爸爸！”糖糖的声音先飘了过去，脚却没动，还是攥着苏暖的手，小身子绷得直直的。
厉墨琛的目光先落在糖糖身上，喉结动了动，声音还有点沙哑：“糖糖……”他想抬抬手，却被护士按住：“厉先生，您刚脱离危险，还不能用力。”他只好又放下手，视线转向苏暖，眼神里翻涌着太多情绪，有感激，有愧疚，还有些没说出口的慌乱，“暖暖，你……”
“先去普通病房吧。”苏暖打断他，弯腰抱起糖糖，“护士说那边环境好，也方便照顾。”她没看厉墨琛的眼睛，抱着糖糖跟在护工身后，脚步很轻，却像是在刻意跟病床保持距离。
厉墨琛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他知道苏暖在生他的气——从昨天输血时发现血液有毒，到后来张嫂打电话说林薇薇下毒，再到李警官带来他堂叔捐血的消息，苏暖全程都很冷静，冷静得让他心慌。他昏迷前最后记得的，是火海里护住她们母女的画面，可醒来后才知道，自己差点因为林薇薇的阴谋丢了命，还让苏暖和糖糖担了这么大的风险。
普通病房在三楼，朝南的窗户，阳光能直接照到病床上。护工把厉墨琛安置好，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才离开。病房里只剩他们三个人，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只有窗外的麻雀偶尔叫两声。
糖糖从苏暖怀里滑下来，走到病床边，仰着小脸看厉墨琛。她的眼睛很亮，像含着两颗小露珠，却没了平时的黏人，反而皱着小眉头，一本正经地问：“爸爸，你是不是跟林薇薇阿姨在一起了？”
厉墨琛愣了一下，没想到女儿会问这个。他看向苏暖，发现她正背对着他们整理床头柜，肩膀微微绷紧，显然也在听。“没有，糖糖，爸爸没有跟她在一起。”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柔些，“爸爸只喜欢妈妈，一直都只喜欢妈妈。”
“那为什么林薇薇阿姨要让妈妈的血液里有毒？”糖糖又问，小拳头攥了起来，“张嫂奶奶说，她是想让爸爸活不成，还说她之前还想撞妈妈！爸爸你是不是知道这件事，却不告诉妈妈？”
这些话像小锤子，一下下敲在厉墨琛心上。他知道林薇薇的心思，也知道她做过不少针对苏暖的事，可他总觉得自己能处理好，没跟苏暖细说，却没想到最后会酿成这么大的祸。“爸爸知道林薇薇不对，也一直在阻止她，只是……”他顿了顿，不知道该怎么跟四岁的孩子解释成年人的复杂，“只是爸爸没做好，让妈妈受委屈了。”
“不是受委屈！”糖糖突然提高声音，眼睛红了，“妈妈昨天哭了好多次！在IcU外面哭，在输血室也哭，晚上抱着我睡觉的时候，还偷偷擦眼泪！爸爸你让妈妈哭了，你就是坏爸爸！”
她说着，伸手推了推厉墨琛的胳膊——没用力，却带着十足的气性。厉墨琛没躲，任由她推，心里又酸又疼。他想坐起来，却因为身体还虚弱，动作慢了些。糖糖见他没反应，更生气了，小手抓住病床的扶手，使劲把病床往旁边推了推，虽然没推动多少，却还是梗着脖子说：“爸爸你出去！我不要跟坏爸爸待在一起！妈妈也不要！”
“糖糖！”苏暖急忙转过身，拉住女儿的手，“不能对爸爸这么没礼貌。”
“可是妈妈！”糖糖委屈地看着苏暖，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爸爸让你哭了！他不保护你，还让坏人欺负你！我们不要他了好不好？我们回我们的小房子，再也不跟他在一起了！”
苏暖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她蹲下身，把糖糖抱在怀里，用袖子擦了擦女儿的眼泪：“糖糖乖，爸爸不是故意的，他也受伤了，很疼的。”
“他疼是应该的！”糖糖在她怀里蹭了蹭，声音还是带着哭腔，“谁让他不保护妈妈的！”
厉墨琛看着母女俩相拥的样子，心里像被灌满了铅。他撑着身体，慢慢从床上坐起来，动作有点吃力，额头上渗出了细汗。他没说话，只是走到病房门口，然后转过身，看着苏暖，眼神里满是疲惫和无措：“暖暖，我知道你在怪我。林薇薇的事，是我处理得不好，让你和糖糖受了这么多苦，我……”
“厉先生，”苏暖打断他，声音很平静，却带着疏离，“你现在需要休息，有什么事等你恢复好再说吧。”她抱着糖糖走到床头柜边，拿起上面的水杯，“我去给你倒杯水。”
她走出病房，关上门的瞬间，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靠在走廊的墙上，手里还攥着水杯，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冷静了些。其实她不是怪厉墨琛没保护好她，而是怪他一直把她蒙在鼓里——林薇薇的挑衅、新闻里的谣言、甚至可能存在的“买凶撞她”的事，厉墨琛从来没有跟她坦诚说过。她以为他们是一家人，应该一起面对所有事，可到头来，她却像个局外人，只能在危险发生时被动承受。
病房里，厉墨琛看着紧闭的门，慢慢蹲下身，双手埋进掌心。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很沉，很闷，还有些慌乱。他从来没有这么无力过——在商场上再难的项目，他都能游刃有余，可面对苏暖和糖糖的委屈，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想起昨天苏暖为了给他捐血，毫不犹豫地去检验科；想起糖糖拿着儿童手表给小朋友发求助信息，小脸上满是担忧；想起自己昏迷时，她们母女俩在IcU外煎熬的样子，心里就像被刀割一样疼。
“我该拿你们怎么办……”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哽咽，一滴眼泪从指缝间滑落，砸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苏暖在走廊里站了一会儿，擦干眼泪，去护士站倒了杯水。她拿着水杯往病房走，走到门口时，却看到门缝里透出的那滴泪渍——很小，却很显眼，像一颗透明的小石子，砸在她心上。她的手顿了顿，怀里的文件夹不小心滑了下来，“啪”的一声掉在地上，里面的离婚协议书飘了出来，落在脚边。
她急忙弯腰去捡，却听到病房门被拉开的声音。厉墨琛站在门口，目光落在地上的离婚协议书上，瞳孔猛地收缩。他的手微微颤抖，声音沙哑：“暖暖，这是……”
苏暖把离婚协议书捡起来，塞进文件夹里，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没什么，是之前准备的一些文件。”她绕过厉墨琛，走进病房，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你渴了吧，喝点水。”
厉墨琛没有去拿水杯，而是走到苏暖面前，伸手想抓住她的手腕，却被她躲开了。他的手僵在半空，眼神里满是受伤：“暖暖，你想跟我离婚？”
“我……”苏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其实这份离婚协议书，是她在新闻里看到“厉母买凶撞她”的消息后准备的。那时她很绝望，觉得自己和厉墨琛之间隔着太多东西，可后来厉墨琛为了保护她们母女受伤，她又把这份协议书收了起来。刚才不小心掉出来，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妈妈，你要跟爸爸离婚吗？”糖糖从苏暖怀里探出头，小脸上满是惊讶，“那我们以后是不是就见不到爸爸了？”
苏暖蹲下身，摸了摸女儿的头：“不是的，糖糖，妈妈只是……”
“是因为林薇薇？还是因为我妈之前做的事？”厉墨琛打断她，语气里带着急切，“暖暖，我知道之前有很多误会，也有很多我没处理好的事，但是我可以改，我可以跟你解释清楚，我们……”
“厉先生，”苏暖抬起头，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疲惫，“我现在不想谈这些。你刚醒，身体还很虚弱，先好好休息，好吗？”
她抱着糖糖走到沙发边坐下，打开儿童平板，给糖糖放她喜欢的动画片，却没心思看，眼睛一直盯着屏幕，脑子里乱成一团麻。厉墨琛看着她的侧脸，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说不出的难受。他知道苏暖现在需要时间冷静，可他怕，怕这份冷静会变成疏远，怕她真的会离开他。
中午的时候，张嫂提着保温桶过来了。她把保温桶放在餐桌上，打开盖子，里面是小米粥和清淡的蔬菜。“先生，太太，我熬了小米粥，先生刚醒，吃点清淡的对身体好。”她一边说，一边偷偷看苏暖的脸色，见她没什么表情，又补充道，“昨天的事我已经跟警察说了，小芸也已经被抓到了，林薇薇那边……警察说会依法处理的。”
苏暖点了点头，拿起碗，盛了一碗小米粥，递给厉墨琛：“趁热吃吧。”
厉墨琛接过碗，却没动筷子，而是看着苏暖：“你也吃点。”
“我不饿。”苏暖摇了摇头，又给糖糖盛了一碗，“糖糖，你吃点粥。”
糖糖接过碗，用小勺子小口小口地吃着，眼睛却时不时瞟向厉墨琛，见他没动，又低下头，小声说：“爸爸，你快吃吧，不吃东西身体不会好的。”
厉墨琛看着女儿，心里一暖，拿起勺子，慢慢喝起粥来。小米粥熬得很糯，带着淡淡的香味，可他却没什么胃口，脑子里全是苏暖刚才掉在地上的离婚协议书，还有她躲闪的眼神。
张嫂在旁边看着，也觉得气氛有点尴尬，想找个话题缓解一下，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收拾好餐桌，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就赶紧离开了。
下午，厉墨琛的堂叔厉明远来看他。厉明远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穿着简单的休闲装，看起来很和蔼。他走进病房，看到厉墨琛坐在床上，笑着说：“墨琛，听说你醒了，我就过来看看。怎么样，身体还好吧？”
“谢谢堂叔，好多了。”厉墨琛站起身，想跟他握手，却被厉明远按住：“你坐着别动，刚恢复好，别累着。”他看向苏暖，点了点头，“苏女士，昨天真是辛苦你了。”
苏暖笑了笑：“不客气，谢谢您愿意捐血救墨琛。”
“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干什么。”厉明远摆了摆手，坐在沙发上，“我也是昨天接到警察的电话才知道墨琛出事了，幸好赶得及时。对了，那个叫林薇薇的女人，竟然这么歹毒，还好警察已经把她抓起来了，不然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
厉墨琛皱了皱眉：“堂叔，您知道林薇薇的事？”
“知道一点。”厉明远叹了口气，“我虽然不在市里住，但也听说过她跟你的事。墨琛啊，感情的事要果断，不能拖泥带水，不然最后受伤的还是你自己，还有苏女士和孩子。”
厉墨琛低下头，没说话。他知道堂叔说得对，他就是因为太犹豫，才让林薇薇有机会伤害苏暖和糖糖。
苏暖站起身：“厉先生，堂叔，你们聊，我带糖糖去楼下花园走走。”
“我跟你们一起去。”厉墨琛立刻说，他想跟苏暖多待一会儿，哪怕只是走走路也好。
“你身体还没好，不能出去吹风。”苏暖拒绝了，“我带糖糖很快就回来。”
她抱着糖糖走出病房，厉明远看着他们的背影，对厉墨琛说：“墨琛，苏女士是个好女人，你可不能再让她受委屈了。糖糖那么可爱，你要多为她们母女俩想想。”
厉墨琛点了点头：“我知道，堂叔，我不会再让她们受委屈了。”
楼下花园里，阳光很好，到处都是青草的香味。糖糖从苏暖怀里滑下来，拉着她的手，在小路上慢慢走。“妈妈，你是不是真的想跟爸爸离婚？”糖糖突然问，小脸上满是认真。
苏暖愣了一下，蹲下身，看着女儿的眼睛：“糖糖，你希望妈妈跟爸爸离婚吗？”
糖糖低下头，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子，小声说：“我不知道。我不想让妈妈哭，可是我也不想见不到爸爸。爸爸以前会陪我玩消防车，会给我买草莓味的冰淇淋，还会在我生病的时候守着我。可是他这次让妈妈哭了，我又很生气。”
苏暖抱住女儿，心里酸酸的：“糖糖，妈妈知道你很为难。其实妈妈也没有想好，只是觉得……有点累了。”
“妈妈，你别累好不好？”糖糖在她怀里蹭了蹭，“我以后会很乖，不惹妈妈生气，也不跟爸爸吵架了。我们一家人还像以前一样，好不好？”
苏暖的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她点了点头：“好，妈妈答应你，会好好想想的。”
她们在花园里待了一个多小时，才慢慢走回病房。刚走到病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厉墨琛的声音，他在打电话，语气很严肃：“对，林薇薇的所有资产都要冻结，还有她那个表妹小芸，也要依法处理。另外，之前跟林氏合作的项目，全部终止，以后厉氏再也不会跟林氏有任何往来。”
苏暖推开门，厉墨琛看到她们，立刻挂了电话，站起身：“你们回来了？外面风大，有没有冻到？”
“没有。”苏暖摇了摇头，把糖糖放在沙发上，“糖糖，你跟爸爸玩一会儿，妈妈去洗个手。”
她走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洗了洗脸。冰冷的水让她稍微清醒了些，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睛有点红，脸上带着疲惫。她想起刚才厉墨琛打电话的语气，知道他是在为林薇薇的事做处理，心里有一丝触动，却还是有些犹豫——那些过去的误会和伤害，真的能轻易放下吗？
她走出卫生间，看到厉墨琛正陪糖糖玩积木。糖糖把积木搭成一个小房子，兴奋地说：“爸爸，你看，这是我们的家！有妈妈，有爸爸，还有糖糖！”
厉墨琛摸了摸女儿的头，笑着说：“真好看，糖糖真厉害。”他的目光转向苏暖，眼神里带着期待，“暖暖，你也来玩一会儿吧。”
苏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坐在沙发上。糖糖拿起一块积木，递给她：“妈妈，你也搭一块。”
苏暖接过积木，放在小房子的旁边，搭了一个小花园。糖糖拍手叫好：“妈妈搭的花园真好看！我们的家有花园，还有好多好多花！”
看着女儿开心的样子，苏暖的心里也软了下来。厉墨琛看着她们母女俩，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他知道，要让苏暖完全原谅他，还需要时间，可他愿意等，愿意用行动证明自己，证明他会好好保护她们母女俩，再也不让她们受委屈。
傍晚的时候，护士来给厉墨琛换药。换完药，护士又叮嘱了几句，说他恢复得很好，再过几天就能出院了。厉墨琛点了点头，看着护士离开，然后转向苏暖：“暖暖，晚上我让管家送你和糖糖回别墅休息吧，这里不方便。”
“不用了，”苏暖摇了摇头，“我在旁边的陪护床将就一晚就好，糖糖可以跟我一起睡。”
“陪护床太窄了，你睡不好。”厉墨琛皱了皱眉，“别墅离医院也不远，管家送你们回去，明天再过来也一样。”
“我不想回去。”苏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坚定，“我想在这里陪着你，万一你晚上有什么不舒服，也方便照顾。”
厉墨琛看着她，心里一暖，点了点头：“好，那我让管家把你和糖糖的换洗衣物和常用的毯子送过来，陪护床太硬，垫上毯子能舒服些。”他说着就拿起手机拨给管家，语气里是不容拒绝的细致，连糖糖睡前要抱的兔子玩偶都特意叮嘱了一句。
苏暖没再反驳，只是看着他低头打电话的侧脸——夕阳从窗户照进来，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描了层暖光，连昨天还透着苍白的唇色，都染上了几分血色。她忽然想起结婚第一年，她感冒发烧，他也是这样，一边皱着眉说“怎么不知道照顾自己”，一边却连夜跑遍两条街买她爱吃的梨，蹲在厨房熬了三个小时的梨汤。那时的他，也会把细节揉进日常里，只是后来被太多误会和隐瞒，慢慢遮住了。
管家来得很快，半小时后就提着两个行李箱站在病房门口，还贴心地带来了保温桶，里面是刚炖好的鸽子汤。“太太，先生刚醒，喝鸽子汤补气血，我特意少放了盐。”他把汤盛出来递到苏暖手里，又指了指行李箱，“您和小小姐的换洗衣物都在里面，兔子玩偶我放在最上面了。”
糖糖一听到“兔子玩偶”，眼睛立刻亮了，跑过去翻行李箱，很快抱着洗得软乎乎的兔子出来，蹭到厉墨琛床边：“爸爸，你看，我的兔子！”
厉墨琛伸手摸了摸玩偶的耳朵，声音放得很柔：“糖糖抱着兔子睡觉，晚上就不会做噩梦了。”
“嗯！”糖糖用力点头，又想起什么，把兔子放在厉墨琛枕头边，“那兔子先陪爸爸，等我睡醒了再拿回来。爸爸晚上要是疼，就跟兔子说，它会像妈妈一样安慰你的。”
厉墨琛的心像被温水浸过，又软又烫。他看着女儿认真的小模样，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怕声音哽咽，只能轻轻“嗯”了一声。
苏暖把鸽子汤端到厉墨琛面前，递过勺子：“趁热喝吧，管家说补气血。”
厉墨琛接过勺子，却没立刻喝，而是看着苏暖：“你也喝一碗，今天你也没吃多少东西。”
“我不饿。”苏暖还是这句话，却在转身想把空碗放进厨房时，被厉墨琛抓住了手腕。他的手还没完全恢复力气，力道很轻，却带着不容挣脱的坚持。
“暖暖，”他看着她的眼睛，眼神里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就算你还在怪我，也不能亏着自己的身体。糖糖需要你，我也需要你。”
苏暖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想抽回手，却被他攥得更紧了些。旁边的糖糖也放下兔子玩偶，拉着苏暖的衣角：“妈妈，你跟爸爸一起喝汤嘛，鸽子汤很好喝的，我刚才偷偷尝了一口。”
看着父女俩期待的眼神，苏暖终究没再拒绝。她在厉墨琛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拿起另一副勺子，慢慢喝起汤来。鸽子汤炖得很烂，入口是淡淡的鲜香，没有一点腥味，是她喜欢的味道——原来他还记得，她不喜欢太浓的汤味。
喝完汤，天已经黑透了。苏暖帮糖糖洗漱好，把她放在陪护床上，盖好毯子，又给她讲了会儿睡前故事，等女儿的呼吸渐渐平稳，才轻手轻脚地起身，走到厉墨琛床边。
厉墨琛还没睡，正靠在床头看手机，屏幕亮度调得很低，显然是怕吵醒糖糖。他看到苏暖过来，立刻把手机锁屏放在床头柜上：“糖糖睡着了？”
“嗯。”苏暖点了点头，伸手帮他掖了掖被角，“你也早点睡，医生说你需要多休息。”
“暖暖，”厉墨琛抓住她的手，这次她没有躲，只是垂着眼帘，不敢看他的眼睛，“关于林薇薇，还有我妈之前做的事，我想跟你解释清楚。”
苏暖的指尖动了动，沉默了几秒，才轻声说：“等你出院再说吧，现在你要好好养身体。”
“我怕再等，你就不肯听了。”厉墨琛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林薇薇一开始是我妈的远房侄女，我妈觉得她温顺，想让她留在我身边帮衬，我当时没多想就同意了。后来她开始故意接近我，制造各种误会，我才发现她的心思，想把她送走，可她却拿我妈的把柄威胁我——我妈之前为了让你离开，私下找过几个媒体，想造你的谣，林薇薇把那些证据握在手里，说如果我赶她走，就把事情闹大，让厉家丢脸，也让你受委屈。”
他顿了顿，语气里满是懊悔：“我以为我能处理好，既能护住你，又能不让我妈难堪，可没想到，她会这么歹毒，竟然敢在血液里下毒，还想伤害你和糖糖。至于我妈……她买凶撞你的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我已经跟她谈过了，她现在在老宅反省，以后不会再干涉我们的生活了。”
苏暖抬起头，终于看向他的眼睛。他的眼神里满是愧疚和坦诚，没有一丝隐瞒，就像当年他跟她求婚时，认真地说“我会一辈子对你好”那样。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那些憋在心里的委屈和愤怒，好像在这一刻，松动了些。
“暖暖，”厉墨琛见她不说话，又往前凑了凑，声音更轻了，“我知道，这些解释不能抵消你受的苦，可我真的不想失去你和糖糖。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以后什么都跟你说，再也不瞒着你，再也不让你受一点委屈。”
苏暖看着他，眼眶慢慢红了。她想起昨天在IcU外，看到他昏迷不醒时的恐慌；想起糖糖抱着她哭，说“妈妈别害怕，我保护你”时的心疼；想起刚才在花园里，女儿说“我们一家人还像以前一样”时的期待。其实她从来没有真正想过离婚，她只是累了，累得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些隐瞒和伤害，累得不知道该怎么再相信他。
“我……”苏暖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却听到陪护床上的糖糖翻了个身，小声嘟囔了一句：“妈妈，爸爸，别吵架……”
两人立刻闭上嘴，看向糖糖。她皱着小眉头，小手还紧紧抓着兔子玩偶，显然是在做梦。苏暖轻轻走过去，帮她把踢开的毯子盖好，又拍了拍她的背，等她的呼吸重新平稳，才又走回厉墨琛床边。
“先睡觉吧。”她轻声说，“有什么事，等你好了再说。”
厉墨琛看着她，虽然没得到明确的答案，却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松动。他点了点头，松开她的手：“好，你也早点休息，陪护床不舒服，要是累了，就到床上跟我挤挤。”
苏暖没说话，只是转身走到陪护床边，在椅子上坐下，看着糖糖的睡颜。厉墨琛也没再说话，只是靠在床头，目光一直落在苏暖的侧脸上。病房里很安静，只有两人均匀的呼吸声，还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蝉鸣。
半夜的时候，苏暖被一阵轻微的动静吵醒。她睁开眼，看到厉墨琛正撑着身体想下床，脸色有些苍白，额头上还渗着细汗。
“你干什么？”她急忙站起来，走过去扶住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就是想喝水。”厉墨琛的声音有些沙哑，“不想吵醒你，所以想自己去倒。”
苏暖没说话，扶着他坐好，转身去厨房倒了杯温水，又拿了片医生开的止痛药过来：“是不是伤口疼？先把药吃了。”
厉墨琛接过水杯和药片，看着她忙碌的样子，心里暖暖的。他吃完药，靠在床头，拉住苏暖的手：“暖暖，谢谢你。”
“没什么，”苏暖抽回手，却被他攥得更紧了，“你好好休息，我再去睡会儿。”
“别走。”厉墨琛看着她，眼神里带着恳求，“陪我坐一会儿就好。”
苏暖犹豫了一下，还是在他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两人就这么坐着，没说话，却没有一丝尴尬。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他们身上，温柔得像一层纱。
不知道过了多久，厉墨琛的声音轻轻响起：“暖暖，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大学的图书馆。你穿着白色的裙子，坐在窗边看书，阳光落在你头发上，像撒了层金粉。那时候我就想，怎么会有这么干净的女孩子。”
苏暖的心跳漏了一拍，那些被遗忘的记忆突然涌了上来。她想起那天，她看书看得太入迷，没注意到身边的人，直到他递过来一块橡皮擦，说“你的橡皮掉了”，她才发现，自己的橡皮滚到了他脚边。那时的他，穿着蓝色的运动服，头发短短的，眼神干净又明亮，跟后来在商场上雷厉风行的厉总，完全不一样。
“后来我就经常去图书馆，就为了能看到你。”厉墨琛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我还故意借你看过的书，想跟你找话题，结果你每次都只是礼貌地笑一笑，然后就转身走了。我当时还以为，你根本不喜欢我。”
“谁让你那时候总是装得很高冷。”苏暖忍不住反驳，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娇嗔，“每次跟你说话，你都只说一两句话，我还以为你讨厌我呢。”
厉墨琛看着她，眼睛里满是温柔：“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话，怕说错话惹你生气。后来我跟你表白，紧张得手心全是汗，你答应我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苏暖的眼眶又红了，她想起他们结婚的时候，没有盛大的婚礼，只有双方的家人和几个好朋友，可她却觉得很幸福。那时她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幸福下去，却没想到，后来会经历这么多波折。
“暖暖，”厉墨琛握住她的手，眼神里满是认真，“我知道，我之前做错了很多事，让你受了很多委屈。但我保证，以后我再也不会了。我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会跟你一起面对所有的困难，会让你和糖糖每天都开开心心的。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苏暖看着他，沉默了很久，终于轻轻点了点头。一滴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砸在他的手背上，温热的。
厉墨琛的心瞬间松了下来，他用力把她拉进怀里，动作很轻，怕碰到她，也怕碰到自己的伤口。他把脸埋在她的头发里，声音带着哽咽：“谢谢你，暖暖，谢谢你没有放弃我。”
苏暖靠在他的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还有一丝熟悉的雪松味，心里忽然安定下来。她知道，他们之间还有很多问题需要解决，还有很多误会需要澄清，但只要他们能坦诚相对，一起面对，就一定能回到以前的样子，甚至比以前更好。
“爸爸，妈妈，你们在干什么呀？”陪护床上的糖糖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揉着眼睛看着他们，小脸上满是疑惑。
苏暖和厉墨琛立刻分开，苏暖擦了擦眼泪，走过去抱起糖糖：“糖糖醒啦？是不是妈妈和爸爸吵到你了？”
“没有。”糖糖摇了摇头，看向厉墨琛，“爸爸，你是不是不疼了？”
“不疼了。”厉墨琛笑着说，“有妈妈和糖糖在，爸爸就不疼了。”
糖糖的小脸上立刻绽开笑容，她伸出小手，抱住厉墨琛的脖子：“爸爸，那你以后再也不能让妈妈哭了，不然我还要把你推出病房！”
厉墨琛笑着点头，把女儿和苏暖一起搂进怀里：“好，爸爸保证，以后再也不让妈妈哭了，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
窗外的月光更亮了，透过玻璃照进病房，落在一家三口相拥的身影上，温暖而幸福。那些曾经的误会和伤害，在这一刻，都变成了过去。未来的路还很长，但只要他们能一起走，就一定能走得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