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隆工厂的废墟在暮色里像一头沉默的巨兽,断裂的金属架斜插在灰土里,玻璃碎片反射着最后一点橘红色的夕阳,风穿过扭曲的管道,发出呜呜的声响,像谁藏在暗处的呜咽。苏暖裹紧了身上的风衣,指尖还残留着记忆芯片带来的温度——昨天在出租屋里,厉墨琛抱着她哭的样子,比任何记忆画面都更清晰地刻在她心里。
“就是这里。”厉墨琛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他停下脚步,指了指前方一片相对平整的空地。这里曾是克隆工厂的中央实验室,现在只剩下裸露的钢筋和散落的培养舱碎片,空气中还隐约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着尘土的气息。
苏暖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心脏轻轻跳了一下。她记得三天前,就是在这里,厉墨琛从坍塌的横梁下把她救出来,当时他额头还流着血,却只盯着她的手问“有没有受伤”。那时他的记忆还没恢复,可眼神里的紧张却骗不了人。
“你想起来什么了?”苏暖轻声问,走到他身边,自然地牵住他的手。他的手掌还是像以前一样温暖,指腹上有常年握笔留下的薄茧,这是她记了五年的触感。
厉墨琛低头看了看交握的手,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那笑容里不再有之前的茫然,多了些她熟悉的温柔:“记起一些碎片,比如……在这里跟你抢最后一瓶营养液,你还闹脾气说我小气。”
苏暖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来。那是他们刚在一起不久,厉墨琛的公司还在起步阶段,偶尔会带她来这个还没完工的克隆实验室加班。有一次加班到凌晨,两人都饿了,实验室里只剩下一瓶营养液,她非要抢着喝,厉墨琛逗她,故意举得高高的,最后还是把营养液全给了她,自己啃了半块干面包。
“明明是你先逗我的。”苏暖轻轻掐了一下他的手心,眼底闪着笑意,“当时你还说,等以后有钱了,天天给我买最好吃的,再也不让我喝营养液。”
“说到做到。”厉墨琛握紧她的手,拉着她慢慢往前走,“再往前走走,还有个地方想带你去看。”
他们踩着碎石子,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金属碎片。夕阳渐渐沉下去,天边的橘红色变成了深紫色,远处的城市亮起了第一盏灯,像落在黑暗里的星星。走到废墟中央,厉墨琛停下脚步,这里有一块相对完整的平台,上面还残留着一个圆形的印记,像是曾经放过大件仪器的地方。
“这里原本放着我们第一个成功的克隆体培养舱。”厉墨琛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怀念,“当时我们在这里守了三天三夜,看着培养舱里的细胞一点点分化,你激动得抱着我哭,说我们终于成功了。”
苏暖的眼眶微微发热。她记得那天,当仪器显示克隆体各项指标都正常时,她确实哭了——那是他们一起熬过无数个不眠之夜后的成果,也是厉墨琛创业路上最关键的一步。那天晚上,他们就在这个冰冷的实验室里,用保温箱热了一份外卖,庆祝了很久。
“我记得,”苏暖吸了吸鼻子,笑着说,“那天你还说,这个培养舱是我们爱情和事业的见证,以后要把它好好保存起来。”
厉墨琛点点头,没有说话,只是松开她的手,慢慢蹲下身,在碎石堆里翻找着什么。他的动作很轻,像是怕碰坏了什么珍贵的东西。苏暖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期待,像有只小鹿在胸口轻轻撞着。
过了一会儿,厉墨琛站起身,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银色盒子。盒子看起来有些旧了,边角处有明显的磨损,上面还沾着些尘土,可在渐渐暗下来的光线下,却透着一股不一样的光泽。
“这个,本来五年前就该给你的。”厉墨琛转过身,看着苏暖,眼神里带着一丝紧张,还有一丝藏了很久的温柔。他慢慢打开盒子,里面没有钻石,也没有宝石,只有一枚用透明物质凝成的戒指,戒指的表面泛着淡淡的蓝光,像把一片星空揉进了里面。
苏暖愣住了,看着那枚戒指,疑惑地问:“这是……”
“基因残液凝成的。”厉墨琛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拿起那枚戒指,指尖轻轻摩挲着,“当年我们成功培育出第一个克隆体后,剩下了一点基因残液,我偷偷留了下来,找工匠把它凝成了戒指。我本来想在我们相识一周年那天,在这里跟你求婚,可后来公司出了点状况,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这件事就拖了下来。”
苏暖的心脏猛地一跳,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她从不知道,厉墨琛竟然早在五年前就准备了求婚戒指,还藏了这么久。那些她以为的“忙碌”和“疏忽”,原来都藏着这样深沉的心意。
“后来记忆银行出事,我忘了很多事,可每次看到这个盒子,心里都会觉得很踏实。”厉墨琛一步步走到她面前,然后,在苏暖惊讶的目光里,缓缓单膝跪地。
他的膝盖落在冰冷的碎石上,可他好像一点都不觉得疼,只是专注地看着苏暖,眼神里充满了虔诚:“苏暖,我知道我不是个完美的爱人,我忘了我们之间的很多回忆,让你受了很多委屈。可不管我记不记得,我的心都告诉我,我想和你过一辈子——想每天早上给你煮馄饨,想陪你看每一场你喜欢的电影,想在你生病的时候守在你身边,想和你一起看着我们的事业慢慢变好。”
风又吹了过来,卷起地上的尘土,却吹不散厉墨琛眼底的认真。苏暖看着单膝跪地的他,看着他手里那枚泛着蓝光的戒指,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却笑着点了点头:“我愿意,厉墨琛,我早就愿意了。”
厉墨琛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像突然被点亮的星空。他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枚戒指,想要戴在苏暖的无名指上。可就在戒指快要碰到她手指的瞬间,苏暖突然觉得脚踝一凉,像是有什么冰冷的东西缠了上来。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去,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一只苍白的手,从地底的碎石缝隙里伸了出来,死死地抓住了她的脚踝!
那只手的皮肤毫无血色,指关节突出,指甲缝里还沾着黑色的泥土,看起来诡异又恐怖。苏暖吓得浑身一颤,忍不住尖叫出声:“啊!什么东西!”
厉墨琛也立刻反应过来,他猛地站起身,一把将苏暖拉到自己身后,然后低头看向那只手。只见那只手还在用力,似乎想把什么东西从地底拉出来。紧接着,更多的碎石开始晃动,又一只手从旁边的缝隙里伸了出来,然后是胳膊、肩膀……
“别怕,有我在。”厉墨琛紧紧抱着苏暖,声音虽然沉稳,可苏暖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不是害怕,是愤怒和警惕。他盯着那从地底慢慢爬出来的东西,眼神里充满了寒意。
夕阳已经完全沉下去了,天边只剩下最后一点微光。借着这点光,苏暖看清了那个东西的样子——那是一个克隆体,可却和他们之前培育的任何一个克隆体都不一样。它的身体畸形,皮肤苍白得像纸,眼睛是浑浊的灰色,没有任何神采,可抓着地面的手指却异常有力,每移动一下,都会在地上留下深深的痕迹。
“怎么会有克隆体在这里?”苏暖的声音带着颤抖,她记得克隆工厂坍塌后,所有的克隆体都被转移走了,怎么还会有漏网之鱼?而且这个克隆体的样子,明显是失败品,甚至带着一种诡异的攻击性。
厉墨琛没有说话,只是将苏暖抱得更紧了些。他盯着那个克隆体,大脑飞速运转——记忆银行的劫案、丢失的记忆芯片、还有现在突然出现的诡异克隆体,这一切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就在这时,那个克隆体突然抬起头,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厉墨琛和苏暖,然后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猛地朝他们扑了过来!
厉墨琛反应极快,立刻拉着苏暖往旁边躲闪。克隆体扑了个空,重重地摔在地上,碎石子被它砸得飞溅。它很快又爬了起来,再次朝他们扑来,动作比刚才更快了些。
“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厉墨琛拉着苏暖,转身就往废墟外跑。他知道,这个克隆体看起来很危险,而且他们现在手无寸铁,硬拼肯定不行。
苏暖紧紧跟着厉墨琛,心脏跳得飞快。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克隆体还在后面追着,而且速度越来越快。废墟里的碎石子很多,她跑得太急,不小心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厉墨琛立刻停下脚步,弯腰将她抱了起来,继续往前跑。他的呼吸有些急促,额头上渗出了汗水,可脚步却一点都没有放慢。苏暖靠在他的怀里,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心里又害怕又心疼——明明他才刚恢复部分记忆,还没来得及好好休息,就又要面对这样的危险。
跑了大概十几分钟,他们终于跑出了克隆工厂的废墟,来到了外面的马路上。路灯已经亮了,路上偶尔有车辆经过。厉墨琛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克隆体没有追出来,只是站在废墟的入口处,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像是在等待什么。
“它好像不敢离开废墟。”苏暖喘着气,小声说。
厉墨琛点了点头,脸色凝重:“可能是被设定了活动范围,或者……它在守护什么东西。”
守护东西?苏暖愣了一下,随即想起了什么——刚才他们在废墟中央的时候,那个克隆体就是从他们脚下的地底爬出来的。难道说,废墟的地底,还藏着什么秘密?
厉墨琛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看着废墟的方向,眼神里充满了疑惑和警惕。记忆银行的劫案还没查清,现在又出现了诡异的克隆体,这一切都像是一张巨大的网,将他们紧紧缠住。
“我们先回去,这件事得从长计议。”厉墨琛握紧苏暖的手,语气坚定,“不管背后是谁在搞鬼,我都不会让你再受到任何伤害。”
苏暖点了点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路灯的光落在他们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她看着那枚还没来得及戴上的戒指,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这场迟来的求婚,好像只是一个开始,更危险的东西,还藏在黑暗里,等着他们。
而此刻,在克隆工厂废墟的深处,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人站在阴影里,看着厉墨琛和苏暖离开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他手里拿着一个遥控器,轻轻按了一下,刚才那个克隆体立刻转身,慢慢走回了废墟深处,消失在黑暗里。
“游戏,才刚刚开始。”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毒蛇的信子,在寂静的废墟里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