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锐的目光在魏国锋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他的眼神里没有温度。
“突发性心肌梗塞？”
李锐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声音不大，却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沉重。
“魏将军，你不觉得，这个时机，太巧合了吗？”
魏国锋的表情没有变化，他只是摊了摊手，脸上带着一丝无奈。
“李上校，病情这种事，谁也说不准。或许是我们的审讯，给了他太大的心理压力。”
“压力？”
李锐向前走了一步，皮靴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更倾向于认为，这是有人在故意阻挠调查。”
他的话语直接，不留任何余地。
魏国锋身后的几名将领，脸上都露出了不悦的神色。
但李锐完全无视了他们。
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魏国锋的身上。
“我要去医院。”
“现在，立刻。”
魏国锋沉默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
“当然可以。我派人送你们过去。”
他侧过身，对着身后的一名副官下达了命令。
“你，陪李上校他们去一趟总医院，务必全力配合调查组的工作。”
“是！”
那名副官立刻应声。
李锐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他转身，带着自己的两名助手，向大楼外走去。
他的心中，是怀疑。
魏国锋的反应太过平静，太过配合，这本身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就像是一场准备充分的表演，而他，就是那个被邀请的观众。
军用越野车在寂静的夜色中疾驰。
车内，没有人说话，气氛压抑。
李锐靠在后座上，双眼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
他的大脑在高速运转。
从下飞机开始，他遇到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透着一股精心安排的味道。
从接机的上校，到会议室里的魏国锋，再到秦正国离奇的心梗。
这一切都像是一张提前编织好的网。
而这张网的背后，是那个他暂时还看不清的，魏国锋所代表的势力。
“组长，”他的男助手低声开口，“江城军区总医院，是战区内设备和人员配置最顶级的医院，尤其是在心脑血管领域。”
李锐嗯了一声，没有回头。
他的女助手补充道。
“医院的院长，是魏国锋的老部下。”
李锐的眼神闪动了一下。
他知道，这次医院之行，大概率会是一场空。
但即便如此，他也必须亲自去看一看。
他要亲眼确认，对方的手段，到底有多高明。
车子很快抵达了军区总医院。
医院的主楼灯火通明。
李锐一行人下车，陪同的那名副官立刻上前引路。
他们没有走常规的通道，而是直接从一条内部电梯，上了顶层的特护病区。
刚走出电梯，一股肃杀的气氛就扑面而来。
走廊里，站着四名全副武装的军区纠察队士兵，他们的手，始终没有离开腰间的枪套。
除了士兵，还有几名穿着便衣，眼神警惕的男子，分布在走廊的各个角落。
这样的安保级别，已经超出了看护一个涉案人员的范畴。
这更像是在保护一位重要人物。
看到李锐一行人，一名为首的便衣立刻上前，拦住了去路。
“请出示证件。”
他的语气强硬，没有丝毫客气。
李锐身旁的副官正要开口，却被李锐用一个眼神制止了。
李锐从口袋里，拿出了自己的证件，递了过去。
那名便衣仔细核对后，又看了一眼李锐身后的两名助手。
“只有他可以进去。”
李锐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们是我的助手，也是联合调查组的成员。”
“规定就是规定。”
便衣坚持。
李锐看着他，缓缓开口。
“我的任务，是审查。如果我的团队不能完整地进入现场，那么任何阻挠，都将被视为妨碍军务。”
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便衣和李锐对视了数秒。
最终，他还是退让了。
他侧过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李锐迈步，走向了那间被严密看守的病房。
房门被推开。
病房内的景象，映入眼帘。
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味。
秦正国安静地躺在病床上，面色灰败，双眼紧闭。
他的身上，连接着各种复杂的医疗仪器。
心电监护仪上，波动的曲线和规律的“滴滴”声，证明着他还活着。
一名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军医，正站在病床边记录着数据。
看到有人进来，他转过身。
“我是秦正国的主治医生，上尉军医，王斌。”
李锐点了点头。
“他的情况怎么样？”
王斌医生推了推眼镜，语气专业。
“病人因急性大面积心肌梗死入院，经过紧急抢救，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目前仍处于深度昏迷状态，生命体征非常脆弱，随时可能再次出现恶化。”
他说着，将一份病历和一叠检查报告，递给了李锐。
“这是病人的诊断报告、抢救记录和所有的检查结果。”
李锐接过文件，快速地翻阅着。
每一份报告，都有权威专家的签字，所有的流程和数据，都无懈可击。
他将文件递给了身后的女助手。
女助手是技术侦查领域的专家，对医疗设备和药物也颇有研究。
李锐对着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女助手会意，她走到那些精密的仪器前，开始仔细地检查每一台设备的运行参数和用药记录。
李锐的目光，则落在了病床上的秦正国身上。
他仔细地观察着秦正国的每一个细节。
他的脸色，他的呼吸，他插着针管的手背。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真实。
一个小时后。
女助手走回李锐的身边，轻轻地摇了摇头。
“组长，所有设备运行正常，用药符合急性心梗的抢救标准，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李锐的内心，感到一阵烦躁。
他就像是一个重拳打在了棉花上，有力，却无处着力。
对方的准备工作，做得滴水不漏。
要么，秦正国是真的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要么，就是对方使用了一种他暂时无法识破的高明手段，制造了这一切。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意味着，他想从秦正国口中得到信息的计划，彻底失败了。
李锐最后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秦正国。
他知道，继续待在这里，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他转身，向病房外走去。
“李上校，”身后的王斌医生开口叫住了他，“为了病人的安全，我建议，近期不要再对他进行任何形式的探视或问询。”
李锐的脚步停顿了一下。
他没有回头。
“管好你的病人。”
他丢下这句话，带着他的助手，走出了病房，走出了医院。
坐回车里，李锐一言不发。
第一次交锋，他输了。
输得干净利落。
但他心中的斗志，却被彻底点燃。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返回军区司令部的路上。
“组长，我们下一步……”男助手开口问道。
李锐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他看着前方的夜色，声音冰冷。
“人不会说话，但纸会。”
“回司令部，我要看卷宗，一个字都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