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的数字，定格在【00:00】。
红色的光芒，映照在王老的瞳孔里。
阅览室内，没有一丝声音。
一秒。
两秒。
五秒。
十秒。
王老脸上的疯狂和解脱，慢慢凝固。
他侧耳倾听。
外面很安静。
没有警报声。
没有新闻媒体紧急插播的声音。
没有他预想中，世界陷入混乱的任何征兆。
一切，都和倒计时开始前，没有任何区别。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
他看着秦风。
秦风也看着他。
秦风的眼神里，没有惊讶，没有愤怒，也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只有平静。
王老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慌，开始从他的心底蔓延。
“为什么……”
他喃喃自语。
“为什么会这样？”
他伸出颤抖的手，拿起了那个倒计时装置。
装置的屏幕上，已经没有了倒计时。
取而代之的，是一行绿色的文字。
【数据包已发送完毕】
【传输完成】
发送完毕了。
但是，世界没有反应。
这不合常理。
这不可能。
“你做了什么？”
王老抬头，声音嘶哑地问秦风。
秦风没有回答。
他拿起桌上的紫砂壶，给自己空了的茶杯里，又倒上了一杯茶。
茶水注入杯中，发出细微的声响。
这个声音，在此刻死寂的阅览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也格外刺耳。
“回答我！”
王老低吼，他的情绪开始失控。
“你到底做了什么手脚？”
秦风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的热气。
他看着王老，终于开口。
“王老。”
“你这套系统，十年前或许还有用。”
“但现在……”
秦风停顿了一下。
“漏洞太多了。”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中了王老的神经。
他的眼睛瞬间睁大。
“不可能！”
他尖叫起来。
“这绝对不可能！”
“我的系统是完美的！”
“它使用了量子加密，使用了全球最顶级的防火墙，它的服务器遍布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没有人能破解它！没有人！”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扞卫着自己最后的骄傲。
秦风看着他，摇了摇头。
他没有和王老争辩。
他只是对着自己的耳机，用一种很平淡的语气，下达了一个指令。
“凤凰。”
“启动‘反向虹吸’协议。”
“目标锁定‘利维坦’数据源。”
“给他换一个收件人。”
耳机里，立刻传来了凤凰冷静而清晰的回应。
“收到。”
“‘反向虹吸’协议已启动。”
“正在锁定‘利维tAN’数据源……”
“锁定成功。”
“开始构建数据虹吸通道……”
“通道构建完毕。”
“数据回流开始。”
王老听不懂那些专业的术语。
但他听懂了“换一个收件人”这句话。
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装置。
那个显示着【传输完成】的绿色界面，突然消失了。
屏幕，黑了一下。
随即，一个新的界面跳了出来。
那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界面。
界面的顶端，有一行红色的，不断闪烁的警告文字。
【警告：检测到未授权的外部指令】
【警告：数据正在被强制回流】
【警告：系统控制权已被接管】
警告文字的下方，出现了一个进度条。
进度条的旁边，写着几个字。
【数据虹吸中……】
【1%】
王老脸上的血色，在看到那个进度条的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他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
他手中的那个装置，仿佛有千斤重，几乎要拿不稳。
“不……”
“不！！”
他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
他用手指，疯狂地点击着屏幕。
他想关闭这个程序，想夺回系统的控制权。
但是，屏幕没有任何反应。
他的所有操作，都石沉大海。
他就像一个被关在自己房子外面的主人，眼睁睁地看着一个陌生人，在他的房子里为所欲为。
【数据虹吸中……】
【10%】
进度条，在稳定地向前推进。
“这是我的东西！”
“这是我的！”
王老状若疯狂，他举起手中的装置，想要将它狠狠地砸在地上。
就在他举起手的瞬间。
一道黑影闪过。
阿刀的手，像铁钳一样，抓住了他的手腕。
王老感觉自己的腕骨，像是要被捏碎了。
剧烈的疼痛，让他发出了一声惨叫。
手中的装置，脱手而出。
另一只手，稳稳地接住了那个装置。
是秦风。
秦风拿着那个装置，放到了桌上。
他的目光，落在那个不断增长的进度条上。
【数据虹忿中……】
【28%】
“你……你是什么时候……”
王老被阿刀制住，他看着秦风，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不解。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漏洞的？”
秦风没有看他。
“从你启动它的那一刻起。”
秦风回答。
“这套系统的核心理念，是去中心化。”
“它把数据打碎，藏在全球上万个节点里。”
“这样，就没有人能一次性摧毁所有数据。”
“听起来，确实很完美。”
秦风的语气，像是在评价一件艺术品。
“但是，为了让这些碎片，在倒计时结束后，能被精准地，同时发送出去。”
“你就必须有一个，能统一指挥所有节点的‘信标’。”
“这个信标，负责下达最终的‘发送’指令。”
“它，就是你整个系统里，唯一的‘中心’。”
“也是唯一的，致命的弱点。”
【数据虹吸中……】
【51%】
王老彻底呆住了。
秦风说的，每一个字，都准确无误。
那是他整个系统最核心的机密。
除了他自己，和当年负责搭建系统的几个人之外，不可能有外人知道。
而那些人，早就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你……你怎么会知道……”
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秦风终于把目光，从装置上移开，落在了王老的脸上。
“我不仅知道。”
“我还知道，为了隐藏这个‘信标’，你把它伪装成了一个位于南太平洋的气象监测站的信号源。”
“每隔二十四小时，它会向所有节点，发送一次伪装成气象数据的‘心跳包’，以确认所有节点都处于待命状态。”
“而刚才，你按下启动按钮的时候。”
“这个信标，就向所有节点，下达了最后的指令。”
“指令内容不是‘发送’。”
“而是‘将你们的数据，全部上传到我这里’。”
【数据虹吸中……】
【79%】
王老感觉自己的呼吸，快要停止了。
他像在听一个鬼故事。
一个关于他自己的，他却一无所知的鬼故事。
秦风继续说。
“所以，在你按下按钮的那十分钟里。”
“你的上万个节点，没有向任何媒体，任何情报机构，发送任何一个字节的数据。”
“它们只是在勤勤恳恳地，把所有的碎片，都汇总到了那个位于南太平洋的信标服务器里。”
“现在，我的技术人员，正在做的。”
“就是把那台服务器里的完整数据，原封不动地，拷贝一份过来。”
秦风指了指桌上的装置。
“而这个进度条走完的时候。”
“就意味着，‘利维坦’，这头你圈养了三十年的海怪。”
“换了一个新主人。”
【数据虹吸中……】
【99%】
王老的眼中，最后的一丝神采，也熄灭了。
他明白了。
他彻底明白了。
从一开始，他就输了。
他自以为是的底牌，他用来威胁世界的武器，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笑话。
他精心设计了一个笼子，以为自己是猎人。
到头来，他才是那个，被关在笼子里的，最可悲的猎物。
【数据虹吸中……】
【100%】
【数据回流完毕】
装置的屏幕上，跳出了新的提示。
进度条，消失了。
阅览室里，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