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的手电筒光束在仓库积灰的货架间颤抖，第七号货架顶层的纸箱歪斜着，像颗随时会坠下的头颅。他刚踮脚想把箱子推回去，第一声凄厉的惨叫就刺破了仓库的寂静。那声音像被捏住喉咙的野猫，又裹着人骨碎裂的闷响，从地下室的方向钻出来，扎得人耳膜发疼。
“谁？！”林野的手电光猛地扫向通往地下室的铁门，锁扣上的锈迹在光线下泛着冷光。他是这处废弃食品厂的夜班保安，今晚本该和老周、老王轮班，可后两者十分钟前说要去地下室检查水管，现在却只剩这声让人头皮发麻的惨叫。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小杨抱着巡检记录册跑过来，脸色比手里的白纸还白：“林哥，刚那是……老周他们？”他的声音发颤，手电光晃得厉害，照在货架上的过期罐头标签上，“红烧猪肉”四个字被灰尘盖得只剩模糊的红印。
林野没说话，手指扣住了铁门的把手。铁把手冰凉，像攥着一块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骨头。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门。一股混杂着霉味和铁锈的冷风涌上来，地下室的黑暗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拖动，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无数只虫子在爬。
“老周！老王！”林野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地下室里撞出回声，却没得到任何回应。他和小杨举着手电往下走，台阶上的水泥碎渣硌得鞋底发疼，光束里飘着无数尘埃，像被惊动的幽灵。
地下室的中间横着一根断裂的水管，水流在地面积成了小水洼，映着手电光，泛着诡异的亮。而老周就躺在水洼旁边，背对着他们，深蓝色的保安制服上沾着深色的污渍，一动不动。
“周叔？”小杨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刚要弯腰，就被林野拽住了胳膊。林野的手电光停在老周的手腕上。那里没有手表，只有一圈深深的勒痕，皮肤被磨得翻了起来，渗着血珠。更让人发毛的是，老周的手指蜷缩着，指甲缝里夹着几缕灰色的棉线，像是从什么东西上扯下来的。
就在这时，第二声惨叫响了起来。这次更近，像是从地下室的储物间里传出来的，声音比第一次更短促，更凄厉，最后卡在喉咙里，成了一阵模糊的呜咽。
小杨吓得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是……是老王！储物间锁着的，我们白天检查的时候还好好的！”
林野的心跳得像擂鼓，他记得储物间的钥匙只有他和队长各有一把，老周和老王根本没权限进去。他咬着牙，从腰间摸出钥匙串，金属钥匙在手里晃得厉害，插进锁孔时，他清楚地感觉到锁芯里有什么东西“咔嗒”响了一声，像是有齿轮在转动。
储物间的门推开的瞬间，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混杂着陈年的霉味，让人胃里翻江倒海。林野的手电光扫过去，首先看到的是老王的鞋。那双黑色的劳保鞋歪在墙角，鞋尖朝着门口，像是主人刚要跑出去，却被什么东西拽了回来。
然后，他看到了老王。
老王蜷缩在储物间的角落里，头歪向一边，眼睛睁得滚圆，瞳孔里映着天花板上的裂缝，像是还在盯着什么恐怖的东西。他的脖子上有一道整齐的伤口，血已经凝固成了紫黑色，染透了他的衣领。而在老王的尸体旁边，放着一个灰色的布偶。布偶的脸被缝得歪歪扭扭，眼睛是两颗黑色的纽扣，嘴角被线拉得向上翘，像是在笑。
“这……这是什么？”小杨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手电光停在布偶上，不敢移开。
林野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布偶的衣角。布料又旧又硬，上面沾着一层薄薄的灰尘，像是放了很多年。他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抬头看向储物间的货架。最顶层的一个纸箱被打开了，里面空荡荡的，只剩下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用红色的笔写着一行字：“第七个，该你了。”
“第七个？”林野皱起眉头，突然想起白天整理仓库档案时看到的记录。这处食品厂十年前发生过一场火灾，烧死了六个人，都是夜班工人。当时的事故报告说是电路老化引起的，但民间一直有传言，说那六个人是被什么东西害死的，之后仓库里就经常有奇怪的声音。
就在这时，仓库的入口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小飞举着手电跑了进来，脸上满是焦急：“林哥！小杨哥！你们看到周叔和王叔了吗？我刚在门口看到一个黑影，朝着地下室跑了！”
林野刚要说话，突然感觉到一阵寒意从背后袭来，像是有人在盯着他。他猛地回头，手电光扫过储物间的门口。什么都没有，只有黑暗在缓缓流动。可他清楚地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沙沙”声，和刚才在地下室听到的一样。
“小飞，你赶紧打电话报警！”林野站起身，声音有些沙哑，“小杨，你跟我一起，去检查一下仓库的其他区域，特别是第七号货架！”
小杨点点头，脸色苍白地跟在林野身后，手里的手电筒不停地晃动。他们刚走出储物间，就听到小飞的惊叫声：“林哥！电话打不通！信号全没了！”
林野心里一沉，抬头看向仓库的天花板。灯管忽明忽暗，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像是随时会熄灭。他突然想起刚才在第七号货架看到的歪斜纸箱，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们快步走向第七号货架，刚转过拐角，就看到一个黑影站在货架前，背对着他们。那黑影穿着一件灰色的衣服，身形佝偻，像是个老人。
“谁？！”林野大喝一声，手电光直射过去。
黑影慢慢转过身，林野和小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那根本不是人！它的脸是用布料缝起来的，和储物间里的布偶一模一样，两颗黑色的纽扣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们，嘴角的线绷得紧紧的，像是在狞笑。
“是……是那个布偶！”小杨吓得尖叫起来，转身就要跑。
可没等他跑两步，黑影突然动了。它的速度快得惊人，瞬间就到了小杨身后，一只用粗线缝起来的手抓住了小杨的肩膀。小杨的惨叫刚出口，就被黑影捂住了嘴，拖进了货架的阴影里。
“小杨！”林野冲了过去，手里的手电筒朝着黑影砸过去。黑影侧身躲开，手电筒撞在货架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灯泡碎了，仓库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林野摸索着从腰间抽出警棍，警惕地听着周围的动静。黑暗里，传来小杨的呜咽声，还有布料摩擦的“沙沙”声，越来越近。他屏住呼吸，突然感觉到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那只手的触感像硬纸板，上面还沾着粗糙的线。
就在这时，仓库的灯光突然亮了起来，发出刺眼的白光。林野睁开眼睛，看到黑影站在他面前，布偶脸上的纽扣眼睛反射着灯光，嘴角的线被拉得更长了。而在黑影的身后，小杨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脖子上有一道和老王一样的伤口，鲜血正从伤口里慢慢渗出。
“第七个……”黑影开口了，声音像是用指甲刮过木板，刺耳又沙哑，“十年前，他们烧死了我，现在，该你们来陪我了。”
林野这才明白，十年前的火灾根本不是意外。那六个人是为了掩盖什么秘密，烧死了这个被做成布偶的人。而现在，这个冤魂回来了，要找第七个人报仇。
他握紧警棍，朝着黑影砸过去。可警棍穿过了黑影的身体，像是砸在了空气里。黑影冷笑一声，伸出手，抓住了林野的脖子。林野感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困难，眼前开始发黑，他看到黑影脸上的纽扣眼睛里，映出了自己惊恐的脸。
就在林野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仓库的大门突然被撞开，刺眼的阳光照了进来。黑影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像是被阳光灼伤了一样，身体开始冒烟，慢慢变得透明。
“林哥！”小飞的声音传来，他身后跟着几个警察，手里拿着手电筒和警棍。
黑影最后看了林野一眼，眼神里充满了不甘和怨恨，然后彻底消失在了阳光里。林野瘫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看着地上小杨和老王的尸体，还有老周冰冷的身体，心里充满了恐惧和悲伤。
警察检查了仓库，发现了那个灰色的布偶，还有储物间里的纸条。经过调查，他们证实了十年前的火灾确实是人为造成的，那六个人为了侵占仓库的财产，烧死了布偶的主人。一个在这里工作了几十年的老人。而老周和老王，正是当年那场火灾的参与者，他们一直活在恐惧中，直到今天，终于付出了代价。
林野辞去了保安的工作，再也没有去过那个废弃的食品厂。可他永远忘不了那声凄厉的惨叫，忘不了布偶脸上诡异的笑容，还有那些在黑暗中逝去的生命。他知道，有些冤屈，即使过了十年，也终究会得到伸张，而那些作恶的人，无论躲到哪里，都逃不过命运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