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的指甲抠进斑驳的木门框，木屑混着潮湿的霉味落在手背上。老周举着强光手电，光束刺破祠堂的黑暗，照在正中央供桌后的神龛上。那里没有牌位，只有一面半人高的铜镜嵌在红木镜框里，镜面蒙着层薄灰，却仍能隐约映出四人的轮廓。
“这地方也太邪门了，地图上说只是个废弃的山民祠堂，怎么连个牌位都没有？”小杨往林野身后缩了缩，羽绒服的拉链拉到顶，还是挡不住从地砖缝里冒出来的寒气。她的目光扫过墙面，那些糊着旧报纸的墙皮已经剥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痕迹，像干涸的血迹。
老王蹲下身，手指蹭过供桌腿上的雕刻，那是些扭曲的藤蔓纹样，缠绕着形似人脸的凸起。“看这木头的包浆，最少有几十年了，说不定是以前的大户人家迁走后留下的。”他起身时踉跄了一下，后腰撞到供桌，铜镜发出“嗡”的一声轻响，像是某种共鸣。
林野的目光始终没离开那面铜镜。他总觉得镜面不对劲，明明蒙着灰，却比寻常镜子亮得诡异，而且他们四人的倒影里，似乎多了点什么。“老周，你过来看看，这镜子是不是有问题？”
老周走过去，掏出纸巾想擦去镜面上的灰，手指刚碰到镜面，就猛地缩回手，“这镜子怎么这么冰？像是刚从冰窖里拿出来的。”他重新举起手电，强光直射镜面，四人的倒影清晰地映在里面。可就在林野眨眼的瞬间，他看到自己的倒影旁边，多了张惨白的脸。
那张脸贴着镜面，眼睛是两个漆黑的窟窿，嘴角咧到耳根，露出细小的尖牙。林野的心脏骤然缩紧，他以为是眼花，揉了揉眼睛再看，镜面里却只有他们四人，刚才的陌生脸消失得无影无踪。“你们刚才看到了吗？镜子里有张脸！”
小杨吓得尖叫一声，躲到老王身后，“哪有脸？你别吓我！”老王皱着眉看向镜面，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是不是你太累了，出现幻觉了？”
老周也凑过去仔细看了看，镜面平静无波，只有他们的倒影在晃动。“可能是光线的问题，手电光晃在镜面上，容易出残影。”他拍了拍林野的肩膀，“咱们是来考察古村落遗址的，别自己吓自己，先把设备架起来，拍点照片就走。”
林野没再说话，可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他盯着镜面，总觉得那张脸还在里面，藏在某个角落，正盯着他们。小杨拿着相机，哆哆嗦嗦地对着祠堂拍照，镜头扫过铜镜时，她突然“咦”了一声，“这镜子怎么照不出我的倒影？”
几人立刻围过去，果然，小杨站在铜镜前，镜面里却只有林野、老周和老王的倒影，她的位置空荡荡的，像是被凭空抹去了。“怎么会这样？”小杨的声音发颤，她往前挪了挪，手伸向镜面，指尖刚碰到冰凉的镜体，就突然发出一声惨叫，“啊！好烫！”
她猛地缩回手，指尖上起了个水泡，泛着诡异的红色。老王赶紧掏出烫伤膏，一边帮她处理伤口，一边看向铜镜，“这镜子不对劲，咱们别碰了，赶紧走。”
可就在这时，老周突然走不动了。他的脚像是被钉在地上，目光死死盯着镜面，脸色惨白如纸。“老周，你怎么了？”林野走过去想拉他，却看到老周的倒影在镜面上慢慢扭曲，变成了刚才他看到的那张陌生脸。漆黑的眼窟窿，咧到耳根的嘴，尖牙上还沾着血丝。
“老周！”林野大喊着去拉老周的胳膊，却发现老周的身体变得冰凉，像是没有体温。老周缓缓转过头，他的眼睛已经变成了漆黑的窟窿，嘴角咧开，露出和镜中人脸一样的尖牙，“镜子……要我……留下来……”
话音刚落，老周的身体突然往镜面倒去，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林野和老王赶紧去拽他，却只抓住了老周的外套，老周的身体穿过镜面，消失在铜镜里，只留下外套掉在地上，上面还沾着几缕黑色的长发。
镜面恢复了平静，可里面的倒影里，多了张脸。老周的脸，正贴在镜面上，眼睛是漆黑的窟窿，嘴角带着诡异的笑。
小杨已经吓得瘫坐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地流，“他……他被镜子吸进去了……这镜子是活的！”老王的脸色也很难看，他捡起老周的外套，发现外套内侧沾着一层黏糊糊的黑色液体，散发着腐臭的味道，“咱们必须离开这里，这地方不能待了！”
林野却没动，他盯着镜面上老周的脸，心里又怕又怒。“不能就这么走，老周还在里面，我们得想办法救他。”他环顾四周，看到供桌上有个铜制的烛台，便伸手去拿，想试试能不能砸破铜镜。
可他的手刚碰到烛台，镜面突然剧烈晃动起来，里面的倒影开始扭曲。林野看到自己的倒影旁边，那张陌生脸又出现了，这次它不再躲躲闪闪，而是对着林野咧嘴笑，像是在挑衅。“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把老周放出来！”林野怒吼着，举起烛台就往镜面砸去。
烛台碰到镜面的瞬间，发出“嗡”的一声巨响，林野感觉一股强大的力量从镜面传来，震得他手臂发麻，烛台掉在地上，摔成了两半。镜面里的陌生脸突然变得狰狞，它伸出一只惨白的手，从镜面里探出来，抓向林野的胳膊。
林野赶紧往后退，可那只手的速度太快，指尖已经碰到了他的胳膊。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胳膊蔓延到全身，林野感觉自己的血液像是要凝固了。老王见状，赶紧拿起地上的登山杖，狠狠砸向那只手。
登山杖碰到手的瞬间，发出“滋啦”的声响，像是烧红的铁碰到水。那只手缩回镜面，镜面里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震得整个祠堂都在晃动，墙皮簌簌往下掉。
“快跑！”老王拉着林野和小杨，转身就往门口跑。可他们刚跑到门口，就发现门不知何时已经关上了，无论怎么推都推不开，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外面顶住了。
镜面里的尖叫声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诡异的笑声。林野回头看去，只见镜面上的老周正对着他们笑，而他的旁边，又多了张脸…是老王的脸！
老王的身体突然僵住，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只手正在慢慢变得惨白，指甲也开始变长、变尖。“不……不要……”老王的声音发颤，他想往后退，却发现自己的脚已经不听使唤，正慢慢往铜镜的方向移动。
“老王！”林野想去拉他，却被老王一把推开，“别碰我！我被它盯上了，你们快找出口！”老王的身体移动得越来越快，他的脸已经开始扭曲，眼睛慢慢变成漆黑的窟窿，“记住，别再看那面镜子……”
话音未落，老王的身体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向镜面，他挣扎着伸出手，像是想抓住什么，可最终还是穿过镜面，消失在里面。镜面上，老王的脸和老周的脸并排在一起，都带着诡异的笑。
现在，只剩下林野和小杨了。小杨已经吓得说不出话，只是死死抓着林野的胳膊，身体不停地发抖。林野环顾四周，想找出口，却发现祠堂的窗户都被木板钉死了，只有屋顶有个小小的天窗，透进一点微弱的光。
“小杨，我们爬天窗出去！”林野拉着小杨，往供桌的方向跑，想踩着供桌爬上屋顶。可他们刚跑到供桌旁边，镜面突然又晃动起来，里面的老周和老王同时伸出手，从镜面里探出来，抓向小杨的头发。
“小心！”林野一把推开小杨，自己却被那两只手抓住了肩膀。刺骨的寒意瞬间传遍全身，林野感觉自己的意识开始模糊，他看到镜面上出现了自己的脸，眼睛正在慢慢变成漆黑的窟窿，嘴角也开始咧开。
“林野哥！”小杨哭着扑过来，想拉开那两只手，却被一股力量弹开，撞到墙上晕了过去。
林野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被往镜面里拉。就在这时，他看到小杨掉在地上的相机，镜头正对着铜镜。他突然想起小杨刚才说的话。相机拍不出她的倒影。
林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伸手去够相机。他的手指碰到相机的瞬间，镜面里的脸突然变得惊恐，像是害怕什么。林野按下快门，闪光灯亮起的瞬间，镜面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抓着他肩膀的手突然松开，缩回了镜面里。
林野趁机往后退，他捡起相机，对着镜面不断按下快门。闪光灯一次次亮起，镜面里的脸越来越模糊，最后开始出现裂纹。“你不是喜欢躲在镜子里吗？我让你再也躲不了！”林野怒吼着，举起相机，狠狠砸向镜面。
“哗啦”一声，铜镜碎成了无数片。碎片散落在地上，每一片碎片里都映出一张陌生脸，那些脸发出凄厉的尖叫，慢慢消失在碎片里。
祠堂里的寒气渐渐散去，门“吱呀”一声开了。林野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他看向小杨，小杨已经醒了，正惊恐地看着他。
“我们……我们得救了？”小杨的声音发颤。
林野点了点头，他看向地上的铜镜碎片，碎片里已经没有任何倒影，只有普通的玻璃反光。可就在他放松下来的时候，他看到小杨的眼睛里，映出了一张陌生脸。那张脸正贴在小杨的背后，嘴角咧着诡异的笑。
“小杨，小心身后！”林野大喊着扑过去，却只看到小杨的身体慢慢变得僵硬，她缓缓转过头，眼睛已经变成了漆黑的窟窿，嘴角咧开，露出细小的尖牙，“林野哥，镜子……还在哦……”
小杨伸出手，抓向林野的脖子。林野往后退，却撞到了供桌，供桌后面的墙皮突然剥落，露出里面嵌着的一面更小的铜镜，镜面里，老周、老王、小杨的脸正对着他笑，而他自己的脸，也出现在了里面，眼睛里泛着漆黑的光。
林野终于明白，这祠堂里的铜镜，从来都不止一面。那些消失的人，都成了镜子的一部分，而他，也即将成为新的“倒影”。
几天后，一支考古队来到这片废弃的古村落，发现了坍塌的祠堂。在祠堂的废墟里，他们找到了一部完好的相机，相机里最后一张照片，是破碎的铜镜，而照片的背景里，映出了四张人脸，正对着镜头咧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