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后的第三天，老周攥着那张泛黄的寺庙遗址照片，指尖在“清凉寺”三个字上磨出了薄茧。车窗外，城郊的荒草疯长到半人高，翠绿的叶片上还凝着未干的雨珠，远远望去，像铺了一层泛着冷光的绿毯。可当车轮碾过碎石路，那片“绿毯”下隐约透出的暗红，让同车的小飞猛地攥紧了安全带。
“周哥，这地方……真要进去？”小飞的声音发颤，目光死死盯着窗外掠过的断壁残垣。三天前，他们公司承接了这片遗址的翻新勘探项目，项目负责人老杨却在第一次踏查时失踪，只留下一部录着诡异声响的手机和这张照片。
老周没说话，只是推开车门。潮湿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老王扛着勘探仪器跟在后面，林野则攥着罗盘，眉头紧锁：“这地方的气场不对劲，罗盘指针一直在转。”
四人踩着野草往里走，鞋底不时碾过碎石，发出“咯吱”的轻响。遗址中心，坍塌的大雄宝殿只剩下半截佛龛，佛龛旁的野草长得格外茂盛，翠绿的茎秆间，一抹暗红格外刺眼。那是尚未干涸的血迹，顺着野草的根部，蜿蜒着钻进佛龛的裂缝里。
“老杨的血迹？”小飞蹲下身，刚想伸手触碰，却被老周一把拉住。“别碰！”老周的声音低沉，目光扫过血迹周围的野草，那些草叶的边缘，竟泛着诡异的焦黑色，“这草有问题。”
话音刚落，一阵细微的“嘶啦”声从佛龛后传来，像是金属在石头上摩擦。四人瞬间绷紧了神经，老王举起手电筒，光束刺破昏暗，照向佛龛后方。
那里空空如也，只有一堆坍塌的砖瓦。可那金属摩擦声却越来越近，仿佛就在耳边，尖锐得让人头皮发麻。小飞捂住耳朵，脸色惨白：“我听见了，还有人在说话！”
老周也听见了。那是一阵模糊的低语，像是无数人凑在耳边呢喃，声音忽高忽低，分不清男女老少，只觉得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进脑子里。他强迫自己冷静，目光扫过周围的断壁，突然瞥见不远处的墙角，一个焦黑的身影正贴着墙壁缓缓移动。
那身影瘦高，浑身漆黑，像是被大火烧过，看不清五官，只有一双眼睛的位置，透着两点猩红的光。它移动时没有声音，只有那金属摩擦声紧随其后，仿佛它的四肢是用生锈的铁皮拼接而成。
“那是什么？”林野的罗盘“啪”地掉在地上，指针疯狂旋转后，竟直直指向了那个焦黑身影。
焦黑身影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目光，猛地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就在这时，小飞突然发出一声惨叫，双手死死抓着自己的胳膊。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小飞的手臂上，原本光滑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肿胀，接着竟裂开了细密的纹路，纹路里渗出暗红的血液，与地上的血迹颜色一模一样。
“我的胳膊……好痒！”小飞痛苦地嘶吼，想要抓挠，却被老王死死按住。“别抓！可能是过敏，或者……”老王的话没说完，自己的手背也开始出现同样的纹路，疼痛感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老周的心沉了下去。他想起三天前老杨失踪前发来的消息：“遗址下面有东西，它在盯着我们”当时他只当老杨是压力太大，现在看来，这根本不是压力，是诅咒。
诡异的低语声越来越清晰，老周的脑子里突然涌入一段陌生的记忆。那是十年前，他们公司承接清凉寺翻新项目时的场景。当时的项目负责人不是老杨，而是一个叫陈默的工程师。因为施工过程中偷工减料，寺庙翻新后不到半年就发生了坍塌，压死了三个上香的信徒。陈默为了推卸责任，伪造了检测报告，而当时参与项目审核的，正是老周、老王，还有已经失踪的老杨。
“是陈默的怨气”老周的声音发颤，那段被他刻意遗忘的记忆，此刻却无比清晰。当年陈默因为事故被开除，不久后就在清凉寺遗址上吊自杀，临死前留下血书：“偷工减料者，必遭天谴，魂锁遗址，永世不得超生！”
“职场上的亏心事，终究是躲不过啊”老王惨笑一声，他的脸颊已经开始肿胀，纹路蔓延到了眼角，“当年陈默劝我们别签假报告，是我们，是我们害了他！”
林野猛地抬头，看向老周和老王：“你们当年”他的话没说完，就被一阵剧烈的金属摩擦声打断。那个焦黑身影突然动了，以极快的速度冲向他们，猩红的眼睛里满是怨毒。
老周拉着小飞往后退，可脚下的野草像是有生命一般，突然缠住了他的脚踝。他低头一看，那些翠绿的野草竟瞬间变得焦黑，叶片上的血迹顺着茎秆爬上他的裤腿，灼烧般的疼痛传来，脚踝处的皮肤立刻出现了同样的裂纹。
“快跑！”林野大喊一声，试图拉开老周，可那焦黑身影已经冲到了老王面前。老王绝望地闭上眼，耳边传来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和诡异的低语，像是陈默在他耳边嘶吼：“拿命来偿！”
老周眼睁睁地看着老王的身体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皮肤下像是有东西在蠕动，接着“噗”的一声，老王的手臂突然炸开，暗红的血液和焦黑的碎肉溅了一地。那焦黑身影俯下身，似乎在吸食老王的血液，金属摩擦声中，夹杂着满足的呜咽。
“幻觉，这一定是幻觉！”小飞崩溃地大喊，他的视线开始模糊，眼前出现了无数个陈默的身影，有的浑身是血，有的焦黑一片，都在朝着他伸出手。
老周也开始出现幻觉。他看到当年寺庙坍塌的场景，三个信徒被压在砖瓦下，绝望地呼救，而他和老王、老杨却站在远处，假装没看见。陈默的声音在他耳边回响：“你们的每一次逃避，都是在给我喂食。现在，该你们还债了！”
金属摩擦声越来越刺耳，诡异的低语充斥着整个遗址。老周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失控，皮肤下的肌肉疯狂蠕动，像是有无数条虫子在钻。他看向林野，发现林野的罗盘已经彻底碎裂，而林野的额头上，也出现了淡淡的裂纹。
“为什么，你也会这样？”老周不解，林野当年并没有参与那个项目。
林野苦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年轻的女人。“这是我姐姐，当年死于寺庙坍塌的三个信徒，其中一个就是她。”林野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来这里，是想查明真相，可没想到”
焦黑身影吃完了老王的血肉，缓缓转过身，猩红的眼睛看向老周和小飞。它的身体似乎变得更加凝实，金属摩擦声中，竟传来了陈默的声音：“一个都跑不掉”
小飞突然发疯似的冲向遗址外，可刚跑几步，就被地上的血迹绊倒。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自己的手指正在变黑、萎缩，像是被烧焦了一样。那焦黑身影瞬间出现在他身后，一只焦黑的手抓住了他的后颈。
“啊！”小飞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最后变成了一具焦黑的尸体，和那个身影融为一体。
现在，只剩下老周和林野了。老周的身体已经布满裂纹，血液顺着裂纹不断渗出，灼烧感让他痛不欲生。他看向林野，发现林野的情况也不容乐观，脸颊上的裂纹已经蔓延到了嘴角。
“对不起”老周对着林野，也对着那些死去的人，深深鞠了一躬，“当年的错，我们认了。”
焦黑身影缓缓走向他们，金属摩擦声像是死神的催命符。老周闭上眼，等待着死亡的降临。可就在这时，林野突然从背包里掏出一个香囊，猛地扔向焦黑身影。
香囊炸开，里面的艾草和朱砂散了一地，焦黑身影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身体开始冒烟。“这是我姐姐生前求的平安符，里面有高僧加持的艾草和朱砂！”林野大喊，“陈默，冤有头债有主，当年的主谋是老杨和那些领导，放过无辜的人！”
焦黑身影的动作顿了一下，猩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犹豫。老周猛地睁开眼，他想起老杨失踪前的消息，或许老杨还活着，或许还有机会阻止这一切。
“陈默，老杨还在！”老周大喊，“他才是当年伪造报告的主谋，是他逼我们签的字！”
诡异的低语声突然变得混乱，焦黑身影的身体开始晃动，金属摩擦声也变得断断续续。林野趁机拉着老周往后退，两人踩着焦黑的野草，朝着遗址外跑去。
身后，焦黑身影发出一声不甘的嘶吼，身体在艾草和朱砂的作用下逐渐消散，只留下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和诡异的低语，回荡在遗址上空。
当两人终于跑出遗址，瘫坐在地上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老周看着自己布满裂纹的手臂，血液已经停止渗出，但那些纹路却像是刻在皮肤上一样，永远无法消失。林野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额头上的裂纹虽然不再蔓延，但依旧清晰可见。
“遗址里的野草和血迹”林野喘着气，看向身后的遗址，那些翠绿的野草不知何时已经全部变得焦黑，暗红色的血迹像是一条条毒蛇，缠绕在焦黑的茎秆上，“它们是陈默怨气的载体，只要有人踏足，就会被诅咒。”
老周拿出手机，拨通了老杨的电话，却只听到一阵忙音。他知道，老杨一定还在遗址里，或许已经变成了下一个“焦黑身影”。而他们，虽然暂时逃了出来，但身上的裂纹和那段被诅咒的记忆，会永远缠着他们。
远处，清凉寺遗址在晨光中显得格外阴森。新生的野草已经全部焦黑，血迹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仿佛在诉说着一段被尘封的旧怨。老周知道，这不是结束，只是开始。陈默的怨气没有消散，职场上的阴影和诅咒，还会继续寻找下一个猎物。
他低头看着自己手臂上的裂纹，耳边仿佛又响起了那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和诡异的低语，挥之不去，如影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