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的圣山，还浸在浓得化不开的墨色里。只有平台中央那根雕刻着圣吉列斯像的石柱顶端，被天边第一缕鱼肚白染出一点微弱的银辉，像天使垂下的一道睫毛。吉斯是被一阵轻微的金属碰撞声惊醒的——他靠在岩石棚的石壁上，怀里紧紧攥着那枚“待选”金属牌，冰凉的牌面贴着掌心，竟成了对抗饥饿的唯一慰藉。
空腹待命的二十多个小时，比他想象中更难熬。胃里像有无数只细小的爪子在抓挠，每一次蠕动都带着尖锐的痛感，连呼吸都得放缓节奏，生怕牵扯到空荡荡的腹腔。嘴唇早已干裂起皮，用舌头舔一下，满是苦涩的铁锈味——那是昨晚清理混沌信徒血迹时，不小心蹭到嘴角留下的。他瞥了一眼身边的卡伦和利奥，卡伦靠在稻草堆上，眉头紧锁，右手无意识地按着肋骨处的绷带，显然也在忍受饥饿和伤口的双重折磨；利奥则蜷缩着身子，脸色苍白得像平台上的岩石，手臂上的绷带又渗出了一点血渍，想来是夜里无意识翻身时扯到了伤口。
“都起来吧，该集合了。”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棚外传来，是昨天那个侍从。吉斯挣扎着站起身，腿肚子一阵发软，眼前发黑——长时间空腹加上睡眠不足，让身体的本能反应慢了半拍。他扶着石壁站了几秒，才勉强稳住身形，伸手拍了拍卡伦和利奥的肩膀：“醒醒，该去平台了。”
卡伦“嗯”了一声，撑着石锤慢慢站起来，肋骨处的疼痛让他倒吸一口凉气，却还是强撑着没吭声；利奥则晃了晃脑袋，揉了揉眼睛，眼神里满是疲惫，却还是握紧了手里的木矛——那根木矛陪他走过了半个圣山，早已成了他的精神支柱。
三人跟着侍从走出岩石棚，才发现平台外围已经聚集了不少选拔者。粗略数过去，至少有五十多人，三三两两地站在沙砾地上，像一群待宰的羔羊。大多数人的脸色都和利奥一样苍白，有的靠在岩石上闭目养神，有的则在低声交谈，声音里满是焦虑；还有几个人看起来格外镇定，其中一个穿着银色轻甲的少年，正把玩着一把精致的短刀，刀身上刻着复杂的花纹，显然出身不凡。
“所有人，都到平台中央集合！”
又一个声音响起，比侍从的声音更威严，更有穿透力，像钟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吉斯抬头望去，只见平台中央的石柱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穿着深红色长袍的人。他的长袍上绣着金色的圣血天使翅膀徽章，徽章边缘用银色的丝线勾勒，在微弱的晨光中泛着神圣的光泽。他的头发和胡须都是银白色的，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布满了皱纹，却丝毫不见老态，尤其是那双眼睛，像淬了冰的钢珠，扫过人群时，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是卡尔牧师！”利奥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敬畏，“他是圣血天使的资深牧师，负责每年的初选，据说他的灵能很强，能看穿人的内心！”
吉斯心里一凛——牧师在圣血天使战团中地位极高，不仅负责宗教仪式，还掌握着筛选新兵的生杀大权。眼前的卡尔牧师，光是站在那里，就散发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威严，让人心生敬畏，不敢有丝毫懈怠。
选拔者们慢慢向平台中央聚拢，五十多人站成一个不规则的圆圈，围绕着卡尔牧师和他身边的两个侍从。侍从手里各捧着一个东西：一个是黑色的石盆，盆口直径约有一米，表面刻满了圣血天使的符文，盆里盛放着暗红色的液体，像是凝固的血液，却又散发着淡淡的圣香——那就是圣血石盆；另一个是银色的仪器，仪器上有一根长长的金属杆，顶端连接着一个圆形的表盘，表盘上刻着从0到100的数字，指针停在0的位置——那是共振仪。
卡尔牧师的目光缓缓扫过人群，声音依旧威严，却多了一丝沙哑，显然也是早早起身准备筛选：“我是卡尔，负责本次圣血天使初选的基因筛选环节。在开始之前，我要先告诉你们筛选规则——这不是游戏，不是试炼，而是生与死的抉择。”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圣血石盆上：“石盆里盛放的，是经过圣化的圣血天使基因原液，萃取自历代圣血天使战士的血液，蕴含着圣吉列斯大人的意志。你们需要依次上前，将右手完全浸入原液中，不要有任何犹豫，不要有任何杂念——原液会与你们的血液产生共振，共振仪会显示你们的匹配度。”
“匹配度高于等于55%，通过筛选，获得进入圣翼要塞的资格；低于55%，淘汰，立刻离开圣山，永远不得再参加选拔。”卡尔牧师的声音陡然变冷，“我要强调一点——共振过程中，任何试图作弊、干扰共振的行为，都会被原液察觉，后果是当场处决。去年有一个选拔者，偷偷在手上涂了混沌信徒的血液，试图伪装成高匹配度，结果被原液反噬，整只手臂都被腐蚀成了白骨。”
人群中发出一阵轻微的骚动，不少人脸色变得更白了，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吉斯也屏住了呼吸——他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灵魂会干扰血液共振，毕竟他是穿越者，这具身体的原主或许能通过筛选，但他不确定自己能否承受住原液的考验。
卡尔牧师似乎很满意人群的反应，继续说道：“筛选按照排队顺序进行，从左到右，依次上前。现在，排队！”
侍从立刻上前，开始引导选拔者排队。五十多人很快排成了一条歪歪扭扭的长队，吉斯、卡伦和利奥排在中间位置——卡伦执意要站在吉斯左边，说要“先看看前面的情况，给你打个样”，利奥则站在吉斯右边，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
吉斯的目光扫过排队的选拔者，开始默默观察。排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壮汉，穿着黑色的兽皮甲，手里握着一把巨大的战斧，斧刃上还沾着干涸的血迹——看他的装扮，应该是来自某个以狩猎为生的聚落，性格看起来很急躁，不停地用脚踩着地面，眼神里满是不耐烦。
壮汉后面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四岁的少年，个子很矮，比利奥还矮半个头，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衫，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小小的圣血天使徽章，应该是家人给的信物。他的身体一直在发抖，嘴唇抿得紧紧的，眼睛里满是恐惧，却又带着一丝不甘——显然是鼓足了勇气才来参加选拔的。
再后面是那个穿着银色轻甲的少年，他站在队伍里，和周围的选拔者格格不入，轻甲上的花纹在晨光中闪闪发亮，手里的短刀已经收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把精致的匕首，刀柄上镶嵌着一颗红色的宝石。他的表情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屑，仿佛通过筛选对他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吉斯猜测，他可能是某个圣翼要塞官员的亲属，或者来自巴尔的贵族家庭，有特殊的背景。
队伍里还有几个选拔者，其中头顶尖尖一个穿着绿色的皮甲，肌肉虬结，头发扎成马尾，长相酷似“阿诺”，手里握着一把长弓，眼神锐利得像鹰隼的，正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人；另一个则穿着白色的长袍，看起来像个学徒，手里抱着一本厚厚的书，书页上写满了看不懂的符文，显然是擅长灵能或知识的类型。
吉斯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队伍末尾的一个男人身上。他穿着一件灰色的斗篷，斗篷的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他的下巴和嘴角——嘴角总是挂着一抹诡异的笑容，即使在听到卡尔牧师说“处决”时，笑容也没有消失。最让吉斯在意的是，他的“混沌能量感知”在这个男人身上感受到了一丝微弱的、熟悉的冰冷能量，像是混沌信徒身上的能量，却又更隐蔽，更难察觉。
“这个人有问题。”吉斯在心里默念，悄悄用胳膊肘碰了碰卡伦，示意他注意那个斗篷男人。卡伦顺着吉斯的目光看去，皱了皱眉，低声说道：“看起来怪怪的，别靠近他，小心点。”
就在这时，排在最前面的壮汉已经走到了圣血石盆前。他深吸一口气，没有丝毫犹豫，将右手猛地浸入原液中。“嗡”的一声，共振仪的指针开始快速转动，从0转到30，再转到45，然后慢慢停在了48的位置。
“匹配度48%，淘汰。”卡尔牧师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立刻离开圣山，不要停留。”
壮汉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共振仪，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喃喃自语：“不可能……怎么会这么低……我明明能举起三百斤的石头……”他想要争辩，却被侍从拦住了。侍从的眼神很冷，手里的短刀已经出鞘，显然不会给任何纠缠的机会。壮汉最终还是低下了头，失魂落魄地转身，慢慢走出了平台，背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落寞。
第一个淘汰者的出现，让队伍里的紧张气氛更浓了。排在壮汉后面的少年，身体抖得更厉害了，走到石盆前时，差点摔倒在地。他哆哆嗦嗦地将右手浸入原液中，共振仪的指针慢慢转动，最终停在了53的位置。
“匹配度53%，淘汰。”卡尔牧师的声音依旧冰冷。
少年的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他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手里的圣血天使徽章被攥得变了形。他没有争辩，只是深深看了一眼圣吉列斯的雕像，然后转身，一步一步地走出了平台，每一步都走得格外沉重。
一个又一个选拔者上前，共振仪的指针不断转动，有人欢喜有人愁。有的选拔者匹配度高达70%，兴奋得差点跳起来；有的则刚好卡在55%，长出一口气，脸色瞬间变得通红；还有的和壮汉、少年一样，低于55%，只能失魂落魄地离开。
吉斯的心跳越来越快，胃里的疼痛感也越来越强烈。他看着身边的利奥，利奥的脸色已经白得像纸，嘴唇干裂得渗出血丝，显然也到了极限。卡伦则不断用没受伤的手拍着吉斯的肩膀，低声安慰：“别紧张，你肯定能过，我相信你。”
终于，轮到了卡伦。他深吸一口气，活动了一下右手——因为长时间空腹，他的手有些发抖，但还是稳稳地将右手浸入了圣血石盆中。“嗡”的一声，共振仪的指针开始转动，从0转到50，再转到55，然后慢慢停在了57的位置。
“匹配度57%，通过。”卡尔牧师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起伏。
卡伦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激动地握紧了拳头，差点欢呼出声，却还是忍住了。他转身看向吉斯，用力点了点头，眼神里满是鼓励：“该你了，吉斯，加油！”
吉斯深吸一口气，走上前。他的手心全是冷汗，冰凉的“待选”金属牌贴在胸口，像是在给他传递力量。他看着圣血石盆里暗红色的原液，原液表面平静无波，却仿佛蕴含着一股强大的力量，在召唤着他，也在考验着他。
他没有犹豫，将右手完全浸入原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