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东堂有些无语的看着小美，“就算这样，你也让我敲个门。”
见他软硬不吃，今天就非得进这个门，小美缩起一臂，谨慎的代他敲敲身后的门。
侧过脸跟里头的人说：
“雪姐姐，你好了吗？”
塞小雪抚着自己日渐消瘦的脸庞，又理了理领口，眸子里的光，已然消散殆尽。
“好了。”
话音刚落，屋里就听得一阵不急不缓的高跟鞋声音，在往门口这边接近。
“咔哒。”
门从里头打开。
小雪对门外双眼一亮的陆东堂，礼貌的扯了下嘴角，温柔颔首：
“走吧。”
小美一顿，赶忙跟上，“雪姐姐，你们去哪儿？”
陆东堂站在阶梯一旁，虚虚扶着小雪的胳膊，笑着说：
“今日好不容易得闲，我带夫人出去外面吃，你跟小梁待在家里就行。”
站在檐下，靠着柱子的小梁看了看五大三粗的小美，顿时神情恹恹。
跟她待着，莫不是会被她打哦。
见小雪自己也是同意的，小美没了阻拦的理由，跟到拱形的月亮门前，就停下了脚步。
旁边踮着脚尖妄图溜走的小梁，后脖颈瞬间被两根有力的手指头捏住。
小美眯上圆溜溜的眼睛，危险的看着他：
“你家少爷，怎么突然这么好心，请雪姐姐出去吃饭？”
小梁一时无语，没好气扭过脸拍掉她的手。
理了理衣襟，说：“人家是夫妻好不好，带夫人出去吃，咱们做下人的，哪里管得着。”
夫妻？
小美对着两个字有点陌生。
显然她还没从一个月之前那场婚礼中缓过来。
“天黑之前不回来，我就去找她。”小美蹲坐在一旁台阶上，自顾自下了决定。
一旁的小梁都快气笑了。
他蹲在小美边上，指着这虽然算不上富丽堂皇，但也算是古香古色的小院子，笑着说：
“我家陆爷又不是坏人，你老这么防着他干什么？”
小美抿了抿嘴，无神的双眼垂下，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揪着旁边花圃里的杂草。
好半天，才闷闷的低语：
“雪姐姐，成亲那天……她都哭晕过去了，你家陆爷，又怎么不算是坏人？”
那场后半程潦草收场的婚礼，还历历在目。
小梁突然无言以对。
毕竟，陆老爷当初提出这个条件时，是赛小雪自己应承下来了的。
不管她愿不愿意，全城百姓，都知道她赛小雪，是他们陆家的少夫人了。
赛小雪，如今也是这么想。
一颗心既然已经遗落在小和春里，徒留下来的躯壳，再怎么样，也得保住恩人的面子。
所以陆东堂相邀，她也应下了。
挽发梳妆，换上她最不愿意穿的旗袍和高跟鞋，装出一副温柔贤淑的模样，和陆东堂上了街。
这一个月里，因为柳爷的伤，司空冷紧紧抓住张老板不放。
连带着以前收集的许多把柄一起，司空冷把张老板囚禁在牢里，等待审判。
许多堂口的管事跟张老板有交情，三天两头到警局里闹。
谁曾想刚刚新婚的陆东堂后脚就到他们堂口里，搜出了无数大烟，并送到警局里来。
被偷了家的管事们，联合起来对付陆东堂。
以至于结婚前一个月的蜜月期，他几乎都是早出晚归。
小雪基本没见过他几次。
看着走在身旁温文尔雅，但眼中藏不住抱负的男人，小雪抿了抿唇。
她不该再想那个人的，至少……不能在恩人面前想。
陆东堂察觉到她的视线，转过头，朝她温和笑了笑。
而后轻颤着手指，试探性的朝她垂于身侧的手碰去。
还没触上，她便下意识一缩手。
陆东堂垂下眼睫，掩住有些受伤的神色，嘴里只说没关系。
在他心里，还是他父亲强求别人了。
他明知道，小雪喜欢那个人的。
小梁之前也调查回来了。
第一次跟她碰面，她是去庙里给柳爷祈福去了的。
谁曾想，刚刚还退缩的小雪，看到旁人注视过来的诧异目光时，竟咬着唇，伸手挽住了他的胳膊。
温暖的手掌，透过一层薄薄的布料被他的手弯感知到。
陆东堂眼里藏不住怦然的心动，忽而朝她看了过来。
小雪很努力的朝他挤出个笑脸，“去哪儿吃？脚疼。”
陆东堂被她突如其来、仿若撒娇的话语定在原地。
见到旁边的路人捂着嘴笑着经过，陆东堂这才红着耳朵，指指海边一间小小的饭店。
“很快就到了，我带你去，是小许新开的海鲜小炒店，很安全。”
小雪遥遥看着那店的位置，眉心突然一跳。
那个位置，隔壁就是小和春呢。
如今她这副样子……
小雪暗暗叹了口气，希望柳爷还是待在屋里好好养病，别出来了吧。
*
然而，最不想要什么，老天爷就会给你什么。
还没进店，挽着臂膀，在外人看来甜甜蜜蜜的一对新婚夫妻，就在门口停下了。
门口的另一侧，是秦青牵着小菲。
燕秋抱臂站着，眼神带着些许对她如此容易变心的不满。
燕秋旁边，是陪着笑的班主，还有脸色越来越冷的柳爷。
挽住陆东堂的手突然起了退却的心。
刚要挪开，陆东堂就摁住她的手背，率先朝对面的一行人打起招呼。
“真巧。”
燕秋阴阳怪气：“不巧，打扰你们小夫妻恩爱了。”
秦秋皱着眉：“燕秋！”
“哼！”燕秋用力瞪一眼小雪，哼声把脸瞥向海面：
“别叫我，我今天不想在这儿吃，我看不得朝三暮四，见一个爱一个的人！”
说着，她扭着腰就走了。
秦青有些尴尬的朝陆东堂赔不是，“她不是那个意思。”
对上小雪，秦青也是无话可说。
临走时，她都哭晕过去了。
这才一个月……
秦青看着两人相压的手，眸瞳不禁挪到旁边的柳爷身上。
结果视线猝然落了空。
柳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人家面前去了。
柳爷定定的对上小雪仿若平静无波的眸子。
猝不及防遇到，让他思绪有些混乱。
有好多话想问她。
想问她收没收到信。
想问她最近过得好不好。
想问她……是不是主动答应了陆东堂的婚事……
想问的问题还有很多很多，落在嘴边，却只余一句话，和一抹依旧温柔的浅笑：
“雪儿，你之前不是说，等你忙完了，有话要跟我说？”
小雪眼神一顿，海风突然吹乱了她束得整齐的刘海，她抬手局促的掖着碎发。
眼神默默垂下，看着柳爷腰间挂着的小荷包，低声回道：
“哦，我觉得武旦太累，想叫你帮我涨涨工资罢了，既然离开戏班了，那……”
她猛呼吸了一口气，泛红的眼眶对上柳爷更红的眼尾：“那……有些话，不说也罢。”
慢吞吞走到一半的燕秋，本来以为小雪会像以前一样哄着她回来。
结果听到这句话，气得她提起华丽的裙摆，跑了回来。
“啪。”
结结实实一声脆响，陆爷的脸上骤然浮起一道红色的巴掌印。
虽然这是海边，人不多。
但燕秋也能察觉到，不远处有几个陆东堂的眼线，手正摸到腰上，看似在掏武器。
她抖着发痛的手，别扭后退一步，硬着头皮骂：
“你靠上来干什么，你别以为我不敢打你，你明知道小雪她——”
还未说出让几人更难堪的话，秦青便高声喝住她。
“燕秋！……该走了。”
小和春一行人，纷纷上前，把撒泼到一半的燕秋架走。
就连班主也上前来，看着小雪说：
“我不管别人怎么想你，老爹只希望你平平安安。”
小雪突然用力撤开被陆东堂压住的左手，转过身去。
过了好几秒，才哑着嗓子：
“相公，我今天不想吃海鲜了，我们去别的地方吧。”
陆东堂转过身跟着她，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默默从袖间掏出一块手帕递过去。
小雪只是推开那块帕子。
“雪儿……”为何叫他相公？
看他要死了，她真的变心了吗？
听到身后柳爷又呢喃一声她的名字，陆东堂刚被推开的手又被小雪紧紧握住。
“我想回家吃。”
“回家”这两个字，让陆东堂欣喜若狂。
柳爷却不禁晃了晃身子。
静之……你都走了。
我的家，又在哪里呢？
两人渐行渐远，燕秋面对着他们，被架住双臂往后拖。
她的双腿愤恨眼前踹着，嘴上止不住朝陆东堂和小雪的背影怒骂：
“赛小雪，你没有心！”
“陆东堂，你趁人之危！你们都是他娘的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