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局从来没这么热闹过。
十几个学生，学校门口的保安，静之，温老师等一众目击证人都被带了回来。
大厅几张长桌坐满人，录口供的询问此起彼伏，有的警察惯用恐吓，有的斯文有礼，但话多了，一样把这里搞得跟菜市场一样。
好多家长听到孩子进警局了，也纷纷赶来。
门口右侧的过道等待椅，几乎坐满了来接孩子的家长。
原本喧哗的警局，在局长接到一通电话后，就逐渐安静下来。
气氛冷凝，静之捂着额头，坐在温老师旁边不说话，手边的手机滴滴滴作响。
摁开一看，是家长崩溃走投无路给她发短信，叫她一定要供出凶手是谁。
头疼把短信给温老师看，温老师眉毛同样蹙得死紧。
一排中年妇女捂着嘴小声交流。
“是死了吧，那个学生？”
“好像是，林老师跟温老师这个表情不太好。”
“……真是可怜。”
“可怜什么，学人家做混混，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一天。”
怪得很。
盘问半天，快二十号人，没人能答出嫌疑犯的所以然，也不知道这群学生是真的不认识，还是惧于警察的威严不敢说。
温老师也说不知道，因为他当时正被周佐治带头霸凌，说出来可笑得很，但确实如此。
静之也是，被林海又单独叫进审讯室，无奈告诉林海说：
“当时学生都跑出来看，我只看到我们班那个男同学挥刀，然后就去帮忙维护秩序了，对方是谁，我倒是没看到。”
“嗯……不过，我们学校门口好像有安监控，但是他们打闹的地方离校门口有点远，不知道能不能拍得到。”
说完这个，静之又提供了一个消息，说朱婉芳的同桌可能知道。
于是林海放静之出去，顺便叫了一位女同学进来。
半晌，两人一前一后出来，经过站在过道里的静之，林海丧丧的朝静之摇摇头。
同学头低低被等待的家长领走，静之心觉不对，连忙凑上去问她。
在学校里跟她一通叭叭的同学，这会儿抽抽噎噎，也不知道是进警局了吓的，还是因为同学死了这个事儿吓的，问不出什么，静之叹了口气。
见温老师还在被盘问，她目光在大厅搜寻了一会儿，来到家长等候区，随便寻了个位置坐下等待。
怎么也要把学生都交给家长，或带回学校，她才能离开。
林海背着手在其他警员旁边转一圈，正想听听其他人的口供。
一个假发突然从背后丢过来，他伸手接住。
“快说啊，学什么不好，学人家戴假发！”
把假发丢回桌面，林海侧眸看去，一个短发凌乱的女同学被家长点着脑袋教训。
原本就紧张到说不出话，这么一搞，女同学心理防线崩溃，直接哭起来。
静之站起又坐下，旁边大妈频频对她侧目。
一手拉住她袖子，把她拉回来，“林老师你甭管啦，那是她当兵的大哥，她从小就怕他，一吼她就哭，没半天停不下来的。”
头疼又坐下。
身边突然挤着又坐下来一个人，静之并拢双腿，跟大妈往右边稍稍挪了挪。
林海看起来比她还烦。
揉揉脑袋，侧头看向哭哭啼啼吓得跟鹌鹑一样的学生们，叹口气，一手平放，一手手肘搁在膝盖上用力捧着脸。
看起来很是郁卒。
他今天又穿的那套灰色便装，看起来不像警察，倒像是个囚犯。
录口供也是在审讯室里。
大妈以为他同样是家长，否则怎会坐到这边来。
于是好奇凑过来脑袋，自以为好心安慰他:
“先生你不要难过，被车撞死的那个，是你儿子吧？”
静之右边的另一大妈也讲:“先生，你要节哀顺变哦。”
“……”
喂喂喂，他才30诶，能生出17岁的孩子吗？？
视线往左右转一圈，林英无语极了。
想说静之不是爱管闲事吗？
可能会帮他解释一嘴。
结果目光聚焦在她脸上时，发现她正看着温老师的背影发呆。
心里莫名更堵得慌。
林海双手抱臂，整个人埋头趴在膝盖上，仿佛坐实了流言。
两个大妈:看来猜对了，真是可怜！
……
盘查到中午，静之跟温老师打了车，终于把没家长接的同学送回学校。
出了这么大的事，学校通知放半天假。
教师办公室里的人早都走光。
刚来没多久的静之只能又来到停车场取自行车。
牵着车走出校门那一刻，发现门口的人潮变得比平时更拥挤。
警戒线圈了门口半条车道。
地上一个用粉笔画出来的人形也被警戒线圈起来。
柏油路上依旧血迹斑斑。
流言经过两个多小时发酵，早在学校和附近传了个遍，学生挤在门口不走，非要看一眼犯罪现场。
路过的行人经过这里，也会指指点点一番，叹一声造孽以后走掉。
来往汽车过不去狂按喇叭，加上人群喧哗，这里吵到不行。
静之头更疼，总算明白卷死人的校长为什么同意放半天假。
这么吵，学生怎么能静下心学习。
走出好长一段路，马路才宽松下来。
过了一个红绿灯，刚要骑上车回家，一辆卡宴唰一下停在她旁边。
带来的风吹乱她的鬓发，静之抚顺头发掖到耳后。
后车门咔嗒一声打开。
先是一个烟头丢到地上，一只擦得铮亮的皮鞋落下，将火星着急碾碎。
车窗贴了防窥膜，静之站在车头位置看不清人脸，只隐隐约约看到那个车内的人影正在脱西装外套。
她精神疲惫，头疼得厉害，哪里管得上有钱人当街脱外套。
就算是脱裤子也不关她事。
扶着车头往人行道上一拐，刚要走掉，那个人连忙抚平身上的白t从车里出来，虽然那衣服质量很好，也没几条褶皱。
见是潇洒，静之抬抬眼皮，说句真巧，以后别给我送菜了，牵着车表情平淡往前走。
“喂，小之！”
估计他也收到风声，于是疾走两步挡在她面前，解释说:
“那个学生，不是我本帮的，他混happy那边，我没叫他非礼朱婉芳。”
静之淡淡抬起眸，“那周佐治呢？周同学是他朋友吧。”
潇洒一时语塞，在没见到静之之前，他是有意收下周没错。
毕竟他老豆有票子，可以拉来投资他的夜总会。
在她面前，他那张以往无所畏惧的嘴突然说不出任何话。
沙皮熄了火，从驾驶座出来，“老大，时间要到了。”
就在这时，刀疤突然从街对面的茶餐厅跑过来。
跑得急，心里又慌，他没仔细辨认潇洒对面的女人是谁，就说:
“老大，happy那边来了好多人。”
好多人，这架势不善啊。
“家伙带了吗？”沙皮下意识问。
潇洒闭了闭眼，衷心希望没怎么见过社会黑暗面的静之听不懂暗语。
“在对面两个小鬼头包里。”刀疤指过去。
静之的视线一下落到刀疤包着纱布的手上。
这人怎么了？
带着疑惑，顺着他指的方向往对面餐厅门口看去——
两个穿着他们学校制服的男同学正靠在喷泉池旁打游戏。
个个怀里都抱着一个黑色的包。
静之头更疼转过来，“阿萧，道上的事情我管不着，不过，能不能别动我们学校的学生？”
潇洒皱眉看一眼那两个学生，转回视线盯着静之，“我有点事，呃……我有你电话，空了会跟你解释的。”
带着一车小弟匆忙走向对面。
两个学生发现他，狗腿抱着包跟上。
又气又无力改变这种事实，静之心知现在黑道盛行，这些学生就算不在潇洒手底下混，也会去什么happy那边那边混。
推高眼镜捏了捏眉心，叹一声快管不动了，静之恹恹牵着车往前走。
刚走没两步，眼角又看到街对面有两个熟悉的身影迎面走过来。
穿灰色衬衣套装的那个人最为明显，是早上刚见过的林海。
他们没注意到她，跟在潇洒后面进去。
静之抿抿唇，心想楼上又有happy又有潇洒。
人家黑道碰头，他们两个这是只身前往龙潭虎穴啊。
想着阿萧至少还会念在旧情给她两分面子，静之推车过去停在门口。
毕竟不能让“房东”出事。
就算出事，她应当也能在潇洒面前为他说两句话吧，如此想着，静之抬脚走进茶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