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山的手指在密码盘上停顿了一瞬，金属门锁发出沉闷的咔哒声。保险柜门向内弹开，露出一个深灰色的文件盒，边角磨损，贴着泛黄的标签。林蔚然没说话，只是伸手将U盘收进帆布包内侧夹层，指尖触到那支旧钢笔的金属笔身，冰凉而坚实。
她知道，时间不多了。
法院外的天刚亮，街边的梧桐树被晨风掀起叶片，沙沙作响。她站在安检口前，背包过机，警员抬头看了她一眼，点头放行。她走进法庭，脚步沉稳，目光扫过旁听席——夏岚坐在后排，穿一件深色外套，手里握着一支和她手中一模一样的钢笔，没动，也没抬头。
原告席上，周慕云坐在第一排，西装笔挺，神情从容。他身边站着两名保镖，目光扫视全场。律师正低头翻阅文件，神情镇定。
庭审开始。
法官宣布进入证据呈递环节。林蔚然起身，从包中取出一个银色U盘，递交书记员。书记员接入电脑，屏幕闪烁几下，随即弹出错误提示。
“文件格式无法识别，疑似加密数据。”书记员抬头，“技术组建议暂不播放。”
原告律师立刻起身：“法官，我方申请排除该证据。来源不明，获取方式涉嫌非法，且无法验证真实性。”
林蔚然站着没动。她从包里取出那支旧钢笔，笔身刻着细密纹路，尾端有一处隐蔽的接口。她走到书记员身边，将笔插入笔记本的专用端口。屏幕闪烁，跳出一个黑色窗口，要求输入密码。
全场安静。
她低头，手指在键盘上敲下两组字符——第一组来自父亲U盘中的录音文件命名规则“98-07-24”，第二组是夏岚带来的逮捕令签发日期“”。双因子验证，由顾青山当年设计的警用系统逻辑构成。
回车。
屏幕刷新，跳出一段视频文件，标题为“清江化工厂夜间排污实录”。
“这是1998年7月23日凌晨三点，由我父亲亲自拍摄的原始影像。”林蔚然拿起话筒，声音清晰，“拍摄地点为清江化工厂东侧排水口，现场ph值检测为2.1，重金属镉超标三百八十倍。画面中出现的运输车，车牌号为江A·，属于海东集团后勤车队。”
她按下播放键。
大屏幕亮起。昏暗的厂区角落，几辆重型罐车正在向暗渠倾倒乳白色液体，液体流入河段后迅速泛起泡沫。一名穿工装的男子下车查看，抬头时正对镜头——正是当年负责厂区安保的刘志国，现已升任海东集团安全总监。
画面继续。一辆黑色轿车驶入厂区，车门打开，周慕云走下车，与刘志国握手。时间戳显示：凌晨三点十七分。
法庭内响起低语。
原告律师猛地站起：“这视频未经公证，真实性存疑！而且，这种量子级加密文件，完全可能被后期合成！”
法官抬手示意：“请控方说明技术来源。”
“这支笔，是我父亲生前使用的记录工具。”林蔚然举起钢笔，“它内置物理解码芯片，由当年市局技术科特制，仅限内部专案组使用。能打开这段视频的，全城不超过五人。而今天在场的，只有我。”
她顿了顿：“如果这是伪造的，那伪造者，也得有当年警用系统的密钥权限。”
法官沉默片刻，点头：“允许播放。”
视频继续。画面切换至环监中心档案室，一名穿白大褂的医生正在签收一叠文件，镜头拉近——正是林父提到的主治医师，签名清晰可见。下一帧，是医院送水记录单，批号“qY-2307-0821”，与张立翻供当日饮用的矿泉水完全一致。
旁听席上传来骚动。
原告律师脸色微变，低头看了眼手表，忽然起身：“法官，我需要紧急联络律所，技术设备可能受到干扰。”
他快步走向出口。
就在他手触到门把的瞬间，法庭主屏幕突然切换画面——瑞士苏黎世银行系统界面弹出，账户持有人姓名与律师护照信息一致。交易记录显示：五分钟前，该账户接收来自“海东慈善基金”的两千万瑞郎汇款，附言栏写着：“封口费结算完毕”。
全场哗然。
律师僵在门口，手停在半空，指节发白。
林蔚然没看他。她转身，面对旁听席，高举钢笔，拇指按下笔尾隐藏按钮。
一道红色激光从笔尖射出，笔直指向周慕云眉心。
他脸上的冷笑凝住了。
“这个游戏，”她对着麦克风说，声音不响，却传遍整个法庭，“你准备好接招了吗？”
大屏幕同步切换，左侧播放激光轨迹，右侧是周慕云的面部特写。镜头拉近，他瞳孔微缩，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
保镖伸手去拦，却被他抬手制止。
法官敲槌：“请控方注意行为规范！”
林蔚然没动，激光依旧稳定。
“这支笔，是我父亲失踪前最后使用的一支。”她说，“他没能完成的报道，今天，我替他播完。”
她按下播放键，视频进入最后一段。
画面是1998年7月24日傍晚，父亲站在出租屋窗前，背对镜头，声音低沉：“如果有一天，他们用别人的笔迹签我的名字，用干净的水掩盖有毒的河，那说明，他们怕了。而只要还有人记得真相，火就不会灭。”
视频结束。
法庭陷入死寂。
夏岚在后排缓缓抬起手中的钢笔，笔尖朝上，像一种无声的回应。
法官再次敲槌：“本案证据提交完毕，现宣布——”
林蔚然突然感到包里手机震动。
她没去拿。她知道是谁发来的消息。
屏幕上，银行账户界面仍未关闭，交易时间精确到秒。而激光，依旧锁定周慕云。
他终于动了，右手缓缓抬起，似乎想挡开那道红光。
林蔚然嘴角微动。
激光没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