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蔚然的手机在帆布包里震动第二下时，她才低头去看。屏幕亮着，一条系统提示刚跳出：【所有云端备份已清除】。她手指一紧，包里的U盘发烫，像是被什么从内部烧了起来。
她没说话，转身就往法庭后巷走。高跟鞋敲在水泥地上，声音短促。顾明远跟上来，警服袖口还沾着刚才拉断电缆时蹭到的铁屑。他没问发生了什么，只看了她一眼，便加快脚步走到前面，替她推开技术车的门。
车内灯光昏黄，桌上摆着三台笔记本，屏幕全黑。对讲机里传来小王的声音：“林……林记者，服务器崩了，我……我试了七种恢复协议，全都失败。他们不是普通入侵，是……是定向熔毁。”他的声音发抖，“攻击源来自台长办公室的Ip，加密层里嵌了‘海东’的标识码。”
林蔚然把包放在桌上，拉开内侧夹层，取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金属盒。盒子没有接口，只在侧面嵌着一枚老式旋钮，像是从旧收音机上拆下来的。她把盒子放在桌中央，手指搭在旋钮上，停了一秒，拧了下去。
“滴——”一声轻响，盒面弹出一块微型液晶屏，数字开始倒计时：00:07。
“这是什么？”顾明远低声问。
“我爸最后存的东西。”她盯着屏幕，“不是电子存储，是物理刻录。数据藏在胶卷层，启动后七秒内必须断电，否则自毁。”
倒计时跳到00:06，她伸手去拔车内的主电源线。插头纹丝不动，接口周围泛着微弱的蓝光。
“电磁锁死了。”她咬牙，抄起桌上的钢尺砸向电源箱。塑料外壳裂开一道缝，但线路依旧通电。
00:05。
对讲机又响：“备用电源……被远程激活了！手动断电无效！”
林蔚然抬头看向顾明远：“只能硬断。你得把线扯断。”
他没犹豫，直接蹲到车底，双手抓住主电缆。绝缘层厚，手指刚握住就传来电流刺痛。他咬住下唇，用力一拽，纹丝不动。
00:03。
她扑过去，用钢尺卡进接口缝隙，撬开一道裂口。顾明远深吸一口气，双手猛地发力，电缆发出“啪”的爆响，整段被硬生生从箱体撕下。
车内灯光瞬间熄灭。
金属盒里传来一声清脆的“咔”，侧缝弹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胶卷盒，落在桌上，发出轻微的金属碰撞声。
林蔚然立刻抓起胶卷盒，手指颤抖着打开。里面是一卷微型胶片，表面覆着防氧化涂层。她翻出记者证，用金属边沿刮开保护层，露出第一帧图像。
没有暗房，没有显影液。她打开手机闪光灯，贴紧胶片，一帧一帧拍照，传进旁边那台改装过的便携打印机。纸张缓缓吐出，墨迹未干。
第一张照片出来时，她呼吸一滞。
1998年环保局年度会议合影。后排站着一个穿灰色西装的年轻人，眉眼清晰。正是如今电视台的台长。
第二张：他与周慕云在一间茶室密谈，桌上摆着一份文件，标题为《清江水质达标验收报告》，签名栏赫然是他的笔迹。
第三张：他接过一个牛皮纸袋，对方是海东集团财务主管，时间戳显示为1999年3月12日。
第四张：他站在医院走廊，与主治医师握手，背景是IcU病房门牌。
第五张：他在办公室签署一份文件，批注栏写着“不予立案，资料归档”。
第六张：他亲手将一份文件投入碎纸机，纸页一角露出“林振山调查报告”字样。背景墙上的日历，日期是1998年7月25日。
林蔚然一张张翻看，指尖发冷。她把照片摊在桌上，又把胶卷重新封进盒子，塞进防水袋。顾明远站在她身旁，警服袖口撕裂，手心有一道被电缆划破的伤口，血顺着指缝往下滴。
他接过防水袋，没说话，直接塞进贴身内袋。染血的U盘还插在口袋边缘，接口朝外，像是随时准备插入某个设备。
“他们知道我们拿到了。”林蔚然低声说，“所以立刻动手。”
顾明远点头：“台长不会坐视。接下来，每一步都会更狠。”
她盯着桌上那叠照片，忽然伸手拿起最后一张，翻到背面。那里有一行极小的铅笔字，像是匆忙写下的：【他们以为火灭了，但灯芯还在。】
她抬头看向顾明远：“我爸留下的，不只是证据。”
他没接话，只把手伸进内袋，确认防水袋的位置。血从他指缝渗出，滴在车地板上，形成一小片暗红。
林蔚然把手机塞回包里，关掉所有联网功能。她拿起那支旧钢笔，检查笔尾的接口是否完好。然后她将打印的照片重新整理，放进另一个防水袋，拉上拉链。
“我们不能留在这里。”她说。
顾明远走到车门边，拉开一条缝，观察外面的动静。巷子安静，只有远处一辆环卫车在清运垃圾。他回头看了她一眼：“走消防通道，绕到后街打车。别用手机叫车。”
她点头，拎起包，正要起身，忽然停住。
桌上那台原本黑屏的笔记本，屏幕突然闪了一下。
不是开机，也不是重启。
是一行字缓缓浮现：【数据已标记，追踪开启】。
林蔚然猛地扑过去，合上电脑盖子。但屏幕在闭合前最后一瞬，又跳出一个倒计时：00:15。
她抬头看向顾明远：“他们还能远程唤醒设备。”
他立刻抓起桌上的金属盒，塞进她包里：“别碰任何电子设备。现在就走。”
她背起包，手刚碰到车门把手，身后传来打印机的嗡鸣。机器自动启动，纸张开始吐出。
两人同时回头。
一张新的照片正在打印。画面模糊，像是从监控录像截取。一个穿西装的男人站在电视台档案室门口，手里拿着一个U盘，正要插入电脑。他的脸被阴影遮住大半，但侧脸轮廓清晰。
林蔚然冲过去，一把抽出纸张。
那人是台长。
打印还未结束，第二张照片继续吐出。
她伸手去关电源，发现插头又被电磁锁死。
顾明远抄起桌角的灭火器，砸向打印机。塑料外壳碎裂，纸张卡住，最后一帧图像只出来一半。
画面定格在U盘接口处。
那个U盘，和她包里那个一模一样。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帆布包，手指僵住。
包里的U盘，不知何时，已经不再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