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余波还在震荡。通风管道剧烈晃动，林蔚然一只手死死抠住钢筋凸起，另一只手把摄像机压在胸口。热浪从背后追来，火舌舔过管道入口，浓烟灌了进来。
她听见顾明远在喊什么，声音被轰鸣吞掉一半。他爬到前面，军装后背已被烧出破洞，皮肤泛红。他回头看了她一眼，伸手拉她往前。
他们刚穿过一段狭窄弯道，前方突然传来水声。
不是滴漏，是涌动。大量的水从左侧岔口冲进来，浑浊发黑，带着咸腥味。水流瞬间没过脚踝，还在上涨。
“快走！”顾明远低吼。
林蔚然咬牙往前爬，但水势太急。她回头一看，火焰已经被压下去一部分，但整个通道正在被淹没。硬盘还在包里，摄像机外壳开始渗水。
顾明远猛地停下，转身脱下军装。他把钢笔、警号牌、父亲的工作牌和硬盘全塞进去，用皮带扎紧。然后高举过头，顶在管道顶部。
“你先走！”他对林蔚然说。
她摇头：“我还能撑。”
话音未落，一股更强的水流撞上来。她整个人被推得撞向管壁，摄像机差点脱手。她趁势打开镜头，对准前方水面。
一道微弱的光闪过。
是投影残留。授权书的最后一帧，在水中扭曲浮现。
“人体实验……0725编号……”她一边咳水，一边快速说话，“关联跨代免疫……合作方m国生物公司……项目代号‘人类优化计划’……签署人周慕云……时间1998年7月24日……”
她说一句，录一句。声音断断续续，但每个字都清晰。摄像机指示灯闪了两下，显示已保存。
顾明远盯着那行字消失在水里。他没说话，只是把包裹更紧地抱进怀里。
水流越来越猛。管道发出金属撕裂的声音，右侧开始变形。氧气越来越少，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吸烫铁丝。
“左边！”顾明远突然说。
他敲了敲管壁，听了一下回声。三短一长，再两短。这是警校水下训练时的信号。左道结构更稳，出口方向一致。
林蔚然点头。她摸出父亲的钢笔，手套已经湿透，指尖划破。血混着水渗出来。她把笔尖插进掌心伤口，再贴到墙上。
一点微光亮起。
墙面上有刻痕。箭头形状，指向左道深处。她认得这种荧光反应。小时候父亲教过她，某些矿物质遇血会发光。
“走这边。”她说。
两人手脚并用地往前挪。水位已经到胸口。顾明远用肩膀顶开一处卡住的铁片，让林蔚然先过。她的马尾散了，头发贴在脸上，手指冻得发紫。
前方出现t型岔口。三条路，都没有标记。
顾明远再次敲击管壁。这次声音沉闷。中间道堵塞，右边道空响，左边道有回音。
“还是左。”他说。
林蔚然没反对。她靠着记忆里的地图拼接路线。这条管道通向旧码头排污口，再往外就是海面。只要能浮上去，就有机会。
可越往里，阻力越大。水流带着碎石和铁锈冲刷身体。她的左腿被划了一道口子，血混进海水里。摄像机屏幕开始模糊，只剩一个红点在闪。
顾明远察觉到她动作变慢。他停下，把包裹塞进她怀里。
“抱着它。”他说，“别松手。”
她想推回去，但他已经游到前面，用手臂撑开一段塌陷的管道。金属边缘割破了他的手臂，他像是感觉不到疼。
终于，前方出现一道铁栅。
锈死了。外面能看到微弱的光，海水不断从缝隙渗入。头顶混凝土裂缝扩大，随时可能彻底塌下。
空气只剩半米高。林蔚然靠在墙上喘气。她抬头看，忽然发现岩壁凹槽里有一排细线。
不是自然裂纹。是人为刻的。
她凑近，借着最后一丝光线辨认。
三点，三杠，三点。
SoS。
接着是一串短长组合。
她从小跟父亲学过摩斯密码。那是他留下的第一课。
去南极，那里有净化方案。
她的心跳猛地加快。
“顾明远！”她拉他袖子，“你看这个！”
他转头，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那行字极细，若非海水反光，根本看不见。
他盯着看了几秒，眼神变了。
“他留下的话。”他说。
林蔚然立刻举起摄像机。电量只剩3%。她对准墙面，按下录制键。画面抖动，但字迹拍了下来。
“证据有了。”她低声说，“下一步是南极。”
顾明远没回应。他低头看着胸前的警号牌，又看向铁栅。他试着把牌子插进锁孔。
咔。
一声轻响。
铁栅竟然动了。
他愣住。再用力一推，整扇门向外倾斜，哗啦一声落入水中。
原来这锁识别的是裂纹形状。警号牌的缺口与机关吻合，成了钥匙。
外面是暗流湾。漆黑一片，远处有点点渔火。他们抓住栅栏边缘，准备往外游。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更大的震动。
整段管道开始下沉。水泥块接连砸落，砸进水里。最后一口气空间正在缩小。
顾明远先把包裹推出去，然后转身拉林蔚然。她呛了一口海水，挣扎着往外爬。他紧跟其后。
两人刚游出几米，身后轰然巨响。
整条通风道塌了。火光被海水扑灭，只剩翻滚的泥浆和气泡。
他们在水下划了一段，才浮出水面换气。
冷风扑面。林蔚然抱住包裹，确认硬盘还在。她的帆布包几乎烂掉，但内层密封袋完好。
顾明远游到她身边。他把警号牌重新挂回脖子，湿透的布料贴在身上。
岸边有块锈蚀的金属牌，歪斜插在泥里。
“南极科考补给站旧址。”
林蔚然望着海平线。天边微微发亮，但乌云压得很低。
“他让我们去南极。”她说。
顾明远点头。他看了一眼手中的工作牌，又望向远处。
两人趴在浅滩上，谁都没站起来。
摄像机最后闪了一下红灯，显示数据完整。
林蔚然张嘴想说什么，却听见水底传来震动。
不是波浪。是某种机械运转的声音，从地下深处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