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蹲在山崖下的焦土上，指尖几乎要贴上那滩凝固的黑血。
夜风吹得他道袍猎猎作响，可他耳中只听得见识海深处古碑的嗡鸣——那声音像极了母亲病榻前漏壶滴水的节奏，一下下叩着他的神经。
“小柱子。”他头也不回地唤了声。
“在！”抱着妖兽内丹的少年立刻小跑过来，额角的血痂被汗水泡得发软，“林师兄要什么？ 我这就去拿！“
“取三枚冰魄丹。”林渊指了指黑血边缘的焦石，“用丹火烤这块石头，温度控制在文火，别让血渍碳化。”
小柱子愣了愣，还是乖乖摸出玉瓶。
三枚幽蓝丹药落在掌心，他刚要掐诀引火，却见林渊突然抬手：“等等。” 青年修士的指节抵在鼻尖，眼尾微挑——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
方才小柱子说狼王尸体只剩黑血，可普通妖兽被重创至多留下骸骨，能化得如此彻底的...林渊想起白日里在狼妖额间看到的暗红纹路，那不是普通妖纹，倒像是被强行烙下的某种印记。
“换赤阳符。”他突然开口，“用符火烤，温度分三次提升。 第一次三成，等血渍冒白汽；第二次六成，看有没有结晶析出；第三次...“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远处仍在清理战场的同门，”九成，但只维持半息。“
小柱子咽了咽口水，到底没敢多问。
符火腾起的刹那，林渊迅速抖开一方锦帕，接住从焦石上蒸腾而起的血雾。
血雾在帕子上凝成细小颗粒，泛着妖异的紫斑——和他在其他妖兽残骸上发现的符文碎片，纹路走向竟有三分相似。
“林兄弟好手段！” 粗犷的笑声惊得林渊抬了头。
守山执事雷鸣正从山道上大步走来，腰间铁剑撞着兽皮酒囊叮当作响。
他肤色黝黑如古铜，络腮胡里还沾着半片枯叶，显然是刚从巡山回来。
“雷执事。”林渊起身行礼，顺手将锦帕收进储物袋。
雷鸣却直接拍上他肩膀，力道大得林渊踉跄半步：“叫什么执事？ 你如今是守山殿亲传，我这老粗该喊你一声小师叔才是！“
他从怀里摸出块青铜令牌，正面刻着”巡山“二字，背面是云鹤宗山纹，”李堂主说你要查妖兽蹊跷，这令给你。 宗门外围禁地，包括九阳山后百里，你持令可自由出入。“
林渊捏着令牌，指腹触到边缘的刻痕——是新磨的，显然雷鸣刚让人赶制。
他抬眼时正撞进雷鸣灼亮的目光：“我在守山殿三十年，头回见有修士能从妖潮里扒出修者作祟的尾巴。 你要查，我便给你铺路。“ 夜风卷着血腥气掠过两人之间。
林渊忽然想起三日前在演武堂，雷鸣为了救被妖狼围住的外门弟子，徒手撕了头二阶妖兽。
此刻这汉子眼底的灼热，倒比那日的血更烫人几分。
“谢雷兄。”他郑重收了令牌，“等清理完战场，我想去九阳山深处看看。”
“成！”雷鸣拍着胸脯，“明早我让小徒弟给你备两壶松醪酒，山风凉，喝两口暖身子。”
他转身要走，又突然回头，声音放轻了些，“那玄霄门...最近往九阳山送了三批商队。 你多留个心眼。“ 林渊望着雷鸣的背影消失在山道拐角，识海中的古碑突然剧烈震颤。
他摸了摸心口，那里还留着白芷传音符的余温。
玄霄门、驭妖符、古碑异动...这些线头在他脑海里绞成乱麻，却在触及巡山令的刹那，突然拧成一根清晰的线——九阳山深处，有什么在等他。
后半夜的九阳山像头沉睡的巨兽。
林渊踩着晨露往山巅走，巡山令在腰间轻撞，每一步都与古碑的震颤同频。
当他绕过第七道山梁时，轰鸣声突然灌进耳朵——不是松涛，是瀑布。
瀑布藏在两丈高的崖壁后，水流砸在深潭里溅起水雾，将半面山壁裹成白纱。
林渊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忽然顿住脚步——水幕后似乎有暗纹。
他取出符笔蘸了清露，在岩壁上轻轻一扫，青苔簌簌剥落，露出一行斑驳古字：“补天真人静室”。
“果然。”他低笑一声，指尖按在古字上。
识海中的古碑瞬间爆亮，无数金色纹路顺着他的灵脉窜向指尖，在岩壁上勾勒出与古碑同源的图腾。
推演系统的提示声在脑海里响起：“检测到同源符文，是否解析？”
“是。”林渊闭目凝神，灵气如溪流般汇入古碑。
当他再睁眼时，岩壁上的古字已化作流动的符阵，每道符纹都在诉说着机关的解法。
他沿着符阵走向左侧，在第三块凸起的岩石上按了三按，又在右侧凹陷处轻叩七下——瀑布突然变缓，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窟。
洞窟内光线昏暗，却能看见四壁刻满星图。
林渊刚踏进去三步，脚边的地砖突然泛起红光。
他迅速后退，就见地面浮现出三道交错的石刺——是困杀阵。
“第一重机关，石刺阵。”他摸出两枚引雷符，目光扫过石刺的排布，“雷符引电，震碎石刺的触发灵脉...不对，石刺是木属性，雷符会激化。”
古碑纹路流转，他的灵识瞬间推演了十七种解法，最后停在“以土掩木”上。
林渊掐诀召出土灵诀，地面腾起黄雾，将石刺的触发点尽数覆盖。
石刺果然一顿，他趁机掠到阵眼位置，指尖点在刻着“生”字的地砖上。
阵光骤然消散，洞窟深处传来石门开启的闷响。
接下来的两重机关更棘手。
第二重是符火阵，他用从黑血里提取的紫斑符文作为引子，反向激活了灭火符；第三重是音波阵，他根据古碑共鸣的频率，用松风拳的劲气震散了音刃。
当他站在最后一道石门前时，额角已渗出冷汗，储物袋里的灵石也少了小半。
石门上刻着三尊古神，每尊神的手中都握着不同的法诀。
林渊刚将灵识探入，就听见机械般的提示：“灵识考验，需推演三种解法方可通行。” 他深吸一口气，识海中的古碑突然分出三道虚影。
第一道虚影推演“以力破巧”，模拟出金丹期修士的灵识强度；第二道虚影推演“以智破阵”，拆解石门的符文结构；第三道虚影最淡，却让他心跳漏了一拍——那是古碑本身的纹路，在推演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灵识运用之法。
当第三道虚影完成的刹那，石门发出轰然巨响。
林渊倒退两步，就见门后是条向下延伸的阶梯，石壁上嵌着夜明珠，将台阶照得亮如白昼。
他摸了摸腰间的巡山令，又摸了摸识海的古碑，终于抬步走了进去。
秘殿比他想象的宽敞。
中央悬浮着一颗拳头大的灵髓结晶，流转着七色光华，周围是九座青铜丹炉，每座丹炉上都刻着完整的丹方。
林渊的目光扫过丹炉，心跳陡然加快——这些丹方的品阶，竟全在筑基期之上！
他一步步走近灵髓，指尖几乎要碰到那团光华。
就在这时，识海中的古碑突然发出刺目的白光，一道沙哑的声音在他脑海里炸响：“补位者，你终于来了...” 林渊猛地抬头，却只看见灵髓在面前轻颤，像在回应什么。
他的指尖悬在灵髓上方半寸，能清晰感觉到其中蕴含的庞大灵气，正顺着他的灵脉往识海涌——那是...结丹的契机？
“这一次，你能否守住天道？” 声音消散的刹那，灵髓突然放出万丈光芒。
林渊下意识闭眼，再睁眼时，就见灵髓表面浮现出一行小字：“欲取灵髓，先承碑命。” 他望着自己掌心的古碑纹路，忽然笑了。
月光下守山令符的幽光，黑血里的紫斑符文，瀑布后的补天铭文...所有线索在这一刻连成线，指向一个他从未敢想的可能——或许从他在九阳山捡到古碑的那天起，一切就已注定。
林渊伸出手，指尖终于触到灵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