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丹峰的晨雾还未散尽，丹堂前的青石板已被考生们的脚步磨得发亮。
林渊站在队伍最末，望着前方朱漆门楣上“内门丹辅选拔”六个金漆大字，喉结动了动——他能听见自己心跳混着山风的声音，却压不住识海里那方青铜古碑的嗡鸣。
“外门杂役也敢来抢内门名额？” 一道尖细的女声从右侧传来。
林渊侧头，正撞进柳婉儿似笑非笑的眼。
她今日换了件月白掐丝裙，腕间玉镯随着抬手指向他的动作叮当作响：“前日侥幸成丹就敢来现眼？
丹道讲究的是十年功，你当是砍柴呢？“ 周围考生哄笑起来。
有个圆脸少年偷偷捅了捅林渊胳膊：“那是柳师姐，内门丹师亲传，去年还拿过宗内丹试第三。”林渊垂眸看了眼自己洗得发白的外门衫，指尖轻轻摩挲着腰间丹囊——囊里还留着昨日五品凝气丹的余温。
他想起母亲卧病在床时，自己蹲在药铺前数铜板的模样；想起第一次见古碑时，碑面浮现的“推演”二字。
“肃静。” 钟无尘的声音像一柄镇纸，“啪”地压下所有杂音。
这位丹道长老今日换了玄色鹤纹道袍，银须被晨风吹得微扬，手中青铜令牌往石案上一搁：“三关定胜负，第一关，辨药。” 丹堂门“吱呀”洞开，三十个雕花木匣依次排开，每匣飘出若有若无的药香。
林渊跟着众人鱼贯而入时，眼角瞥见柳婉儿朝身边弟子使了个眼色——那弟子立刻提高嗓门：“听说有人连三品药材都认不全，靠偷师丹方才混到今天！”
“第一组，开始。” 钟无尘话音未落，林渊已走到最近的木匣前。
他刚掀开盒盖，识海里的古碑突然泛起涟漪，碑面浮现出一行细小的金色文字：“赤焰草与火棘叶，前者叶脉右旋，灵气波动如流火；后者左旋，波动若星火。” 他的指尖悬在两株形似红草的药材上方，肉眼可见的淡红光晕从指尖溢出——这是外门杂役偷学的“感灵诀”，能探察药材灵气。
赤焰草的光晕果然如古碑所说，像被风卷着的火苗般打着旋儿。
林渊提笔在竹简上写下“赤焰草”，墨迹未干，古碑又跳出新的推演结果：“第二组，寒玉髓与冰魄砂......” 半柱香后，当林渊放下最后一支笔时，周围传来倒抽冷气的声音。
他这才发现，其他考生要么对着木匣抓耳挠腮，要么额头沁着细汗翻丹经——有个穿青衫的弟子正把冰魄砂往寒玉髓的位置填，笔尖在竹简上戳出个洞。
“全对。”钟无尘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他翻看着林渊的竹简，指节在“混淆品特征”那栏重重一点，“连我都没注意到火棘叶的灵气尾焰带苦味。” 柳婉儿的指甲又掐进掌心。
她望着林渊竹简上力透纸背的字迹，忽然想起昨日丹堂里那枚带着天问纹的凝气丹——这个樵夫的手，握惯了柴刀，怎么能写出这么工整的丹识？
第二关的丹炉还带着前一场的余温。 林渊站在最角落的丹位前，看着案上整整齐齐码好的药材，耳边传来主考弟子的声音：“限时两时辰，炼制凝气丹，成丹率高者胜。”
“两时辰？”有人嗤笑，“我上次炼凝气丹用了一个半时辰，这杂役怕不是要烧糊丹炉。” 林渊没接话。
他闭眼回忆着古碑昨夜推演的画面：丹火分三阶段，第一阶段文火暖炉，第二阶段武火逼出药髓，第三阶段......他猛地睁眼，指尖结出控火诀。
丹炉内的火苗应声腾起，青中带金，正是古碑推演的“松涛火”——像九阳山松林中的风，时急时缓，却始终裹着股韧劲。
赤焰草入炉的瞬间，丹炉顶腾起一缕白烟。
林渊的额头渗出细汗，他能感觉到识海里的古碑在发烫，每一丝灵气的消耗都被精确计算着。
当第三味药材投入时，丹炉突然发出“嗡”的轻鸣——这是成丹的前兆。
“丹香！” 不知谁喊了一嗓子。
原本交头接耳的考生们突然安静下来。
那缕混着松涛味的丹香像长了腿，顺着丹堂的窗缝往外钻，连钟无尘都从主座上站了起来。
“开炉！” 林渊拍开炉盖。
六枚凝气丹“叮叮当当”跳出来，每一枚都泛着翡翠光泽，丹纹如流水般绕着丹身流转。
主考弟子的手在丹炉前抖了抖：“六成......六成成丹率！” 丹堂炸了锅。
有考生直接撞翻了丹凳，有弟子攥着自己炉里仅有的两枚丹丸脸色发白。
柳婉儿望着林渊丹位前的药渣，突然发现那些药材的投放顺序和《丹经》里写的不一样——他改了火候，改了配比，甚至改了药材入炉的时辰！
“第三关，破阵丹术。” 钟无尘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郑重。
他抬手一挥，丹堂后墙的帷幕“刷”地拉开，露出一座被雾气笼罩的小阵。
阵中灵气乱流翻涌，偶尔有紫色电弧劈在阵壁上，发出“滋啦”的声响：“在困阵中完成凝气丹炼制，干扰因素包括灵气紊乱、阵纹反噬，限一炷香。” 考生们倒吸冷气。
有几个直接退出了队列：“这哪是考丹术，分明是要命！”柳婉儿望着阵中翻涌的雾气，指尖悄悄摸向腰间的避火珠——她早让人打听过，这困阵最厉害的是灵气漩涡，能把丹火卷得七零八落。
林渊却往前走了一步。
他盯着阵中若隐若现的青色纹路，识海里的古碑突然剧烈震动。
青铜表面浮起密密麻麻的阵图，每一条纹路都被拆解成金色的线，最后汇聚成三个闪光点：“此处灵气稳定，此处丹火可续，此处......”
“开始。” 林渊冲进阵的瞬间，雾气便裹住了他的视线。
他能听见左边传来“轰”的一声——有人的丹炉被灵气漩涡掀翻了。
右边传来急促的控火诀声，接着是一声惨叫：“我的手！” 林渊咬着牙，按照古碑标记的路线挪步。
每走三步，他便停住，指尖轻触地面——那里果然没有灵气乱流。
丹炉刚搁下，一阵冷风就裹着电弧劈来，他猛地甩出一张避火符，符纸在半空炸成金盾，正好挡住那道电弧。
“起炉！” 林渊的控火诀比第二关更快，松涛火裹着药材在炉内翻滚，竟压过了周围的灵气乱流。
当最后一味药材入炉时，他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拽他的丹火——是阵纹反噬！
他想起古碑推演的最后一步，指尖猛地掐出“锁丹诀”，丹火瞬间凝实如铁，将那股拽力生生顶了回去。
“叮！” 丹炉盖被弹开的声音比阵外的钟声还响。
林渊捧着那枚凝气丹走出阵时，雾气自动向两边散开，像在给胜者让路。
钟无尘的手按在案上，指节发白——他看见阵中三十八个丹位，只有林渊的炉口飘着丹香。
“总分第一，林渊。” 主考弟子的声音还在回荡，钟无尘已走到林渊面前。
他从袖中取出一枚墨玉令牌，牌面刻着“内门丹辅”四个小字，递过去时，老人的手掌微微发颤：“你若愿走丹道之路......”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林渊腰间的丹囊，“我随时为你敞开山门。” 林渊接过令牌，触感冰凉。
他望着演丹峰外的青山，想起母亲床前的药罐，想起古碑里未显的秘密。
山风掀起他的外门衫角，露出底下洗得发白的中衣——那是母亲用他第一次砍柴赚的钱缝的。
“谢长老。”他拱了拱手，声音里带着山涧清泉般的清冽。
当林渊站在内门山门前时，夕阳正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他刚要抬脚踏进门槛，识海里突然传来“咔”的一声轻响。
那方青铜古碑震动起来，表面浮现出一行血红铭文，每个字都像滴着血：“补位者，入阵。” 山风卷着松涛扑来，林渊望着门内飘起的云，伸手按住发烫的识海。
他不知道这铭文意味着什么，只知道—— 属于林渊的丹道，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