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小时,对于林溪和顾衍来说,这不只是时间的流逝。
IcU外的长廊安静,她靠在顾衍的肩上,盯着那片厚重的玻璃,仿佛用目光将其洞穿,看到里面那个让她牵肠挂肚的小小身影。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煎熬。
林溪肉眼可见的消瘦下去,身形此刻更显单薄,像风中一片摇摇欲坠的叶子。她眼下的乌青浓得化不开,整个人都透着脆弱。她不吃不喝,固执地守着。
顾衍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下巴上冒出了胡茬,一向笔挺的衬衫也起了褶皱,眼底的血丝如蛛网般蔓延。
但他始终是林溪的依靠。
夜深时,走廊另一头一间病房的监护仪忽然发出警报声,几名护士和医生脚步匆匆地跑了过去,伴随着家属压抑的哭喊。那声音让林溪浑身一颤,猛地站了起来,脸色煞白如纸。
“不是我们的。”顾衍一把将她拉回怀里,隔绝了那片混乱。他的声音低沉有力,“溪溪,别怕,不是淼淼。”
林溪整个人都在抖,她将脸埋在顾衍的怀里,贪婪地汲取着他身上那能让她安心的气息。她知道不是,理智告诉她不是,可那恐惧,却像野火一样在她心里蔓延。
第二天下午,
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施耐德医生带着两名助手,出现在走廊,他比前天更加疲惫,像是刚刚打完一场力竭的仗。
林溪扶着墙壁才勉强站稳,施耐德医生走到他们面前,摘下口罩,那张严谨的面孔上,写满了无法掩饰的倦意。
他没立刻开口,而是先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目光在夫妻二人憔悴的脸上逡巡片刻。
这个短暂的停顿,让林溪的世界轰然静止!
“顾先生,顾太太,好消息。”
他看着眼前这对几乎要碎掉的夫妻,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微笑。
“淼淼的情况非常稳定,各项指标都很好,没有出现任何排异反应和并发症。我们可以说,她已经成功度过了最危险的时期。”
林溪捂住嘴,积攒的恐惧、不安与希冀,在这一刻尽数化作决堤的泪水,汹涌而出。
她双腿一软,眼前一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溪溪!”
顾衍长臂一伸,将她捞进怀里。那瞬间,他自己的膝盖几不可察地软了一下。
“谢谢您,医生!真的……太谢谢您了!”林溪在他怀里泣不成声,激动得语无伦次,只能用最朴素的语言表达着最深的感激。
顾衍抱着她,感受着她因情绪波动而颤抖的身体,眼眶红得厉害。他上前一步,一手抱着妻子,另一只手紧紧握住施耐德医生的手,:“施耐德医生,感谢您给了我女儿第二次生命。”
“这是我应该做的。”施耐德医生拍了拍他的手背,“你们可以放心了。等她再恢复几天,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
这个消息,是连日阴霾里,最灿烂的一缕阳光。
过了两天,淼淼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好,终于从IcU转出来了。医院为她安排了一间VIp病房,环境清幽,设施齐全,更像是一个高级酒店的套房。温暖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驱散了连日的阴冷。
淼淼被护士推进病房,林溪终于可以握住女儿的手了。
她的小手那么冰凉,那么柔软,像初生的雏鸟。
林溪将女儿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眼泪又一次掉了下来。
真好。
她的女儿,终于回到了她的身边。
淼淼还在沉睡,麻药的劲儿没有完全过去。
林溪和顾衍就守在她的病床边,不肯离开。他们看着她长长的睫毛,看着她微微翕动的鼻翼,看着她因呼吸而轻轻起伏的小胸膛,怎么也看不够。
“溪溪。”顾衍开口,“去床上躺一会儿吧,你脸色太差了。”
病房里有专门给家属准备的陪护床。
林溪固执地摇了摇头:“我不累。我想看着她。”
“听话。”顾衍的语气带着心疼,他将她从椅子上拉了起来,按着她,让她在陪护床上躺下,“你再不休息,等淼淼醒了,看到你这个样子,会担心的。”
林溪拗不过他,只能躺下。顾衍为她盖好被子,将病房里的灯光调暗了一些。
“睡吧。”他在她额头落下一个轻柔的吻,“我在这里守着。”
林溪闭上眼,可脑子里全是淼淼的样子,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
顾衍一直坐在淼淼的病床边,像一座沉默的山,守护着她们母女。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衍躺到了她的身边。
他从身后,将她圈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
“睡不着?”他轻声问。
“嗯。”林溪往他怀里缩了缩,寻找着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那就别想了。”他的手覆上她的眼睛,“我抱着你,你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睡。”
他的怀抱,像一个堡垒,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纷扰。他的心跳,像最动听的摇篮曲。
林溪在这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气息中,一点一点地放松了下来。
“顾衍,”她在他怀里小声地呢喃,“我刚才好像梦到她了,她在对我笑,笑得特别开心。”
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他温热的唇贴在她的耳边,声音低沉而笃定:“那不是梦,很快就是现实了。”
林溪的心被这句话填得满满的,她勾起唇角,在他温暖的怀抱里,终于沉沉睡去。
顾衍低头,看着怀中妻子恬静的睡颜,又转头看向病床上那个小小的身影,眼底的疲惫尽数褪去,只剩下化不开的温柔。
夜色渐深,病房里只有监护仪微弱的光和窗外透进来的月色。
顾衍一直没有睡,他静静地看着,看着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
就在这时,他看到淼淼那只没有打针的小手,蜷缩的食指轻微地,动了一下。
只是那一下如同幻觉。
顾衍以为是自己连日劳累产生的错觉,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盯着那只小手。
一秒,两秒,十秒……
那只小手安静地在被子上,再无动静。
是错觉吗?
顾衍的心,从狂喜的顶端落回了原地,带着一丝怅然。
他自嘲地牵了牵嘴角,正要收回目光,却见那只小手的手指,再一次,轻轻地勾动了一下。
这不是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