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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

每一寸肌肉都在尖叫,每一口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苏晚晚的意识在彻底昏厥的边缘摇摇欲坠,仅凭着一股不肯放弃的本能,用肘部和膝盖,在尚存余温的焦土上,向着视野尽头那艘破损飞船的轮廓,一寸寸地挪动。身后,那令人牙酸的窸窣声如同死亡的倒计时,越来越近。被短暂湮灭的紫色潮水,正以更快的速度重新蔓延,试图吞噬这条用巨大代价换来的生路。

她紧紧将那个光芒黯淡的装置护在怀中,仿佛那是她与世界最后的连接。霍铭辰最后爆发出的力量,如同昙花一现,此刻已重归死寂,甚至比之前更加微弱。为了那一击,他几乎耗尽了刚刚积累的一丝生机,而她,也付出了近半生命本源和严重精神透支的代价。

不能停下……绝对不能停下……

指甲抠进焦黑的泥土,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汗水、血水与灰尘混合,模糊了她的视线。距离在极度缓慢地缩短,五十米……三十米……飞船那狰狞的裂口仿佛遥不可及的天堂之门。

(承)

终于,在她意识即将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秒,她的手指触碰到了飞船冰冷而粗糙的外壳。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与短暂的松懈涌上心头,几乎让她当场崩溃。但她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用尽最后的气力,她挣扎着爬过扭曲的舱门缺口,重重摔在飞船内部相对干净的地面上。剧烈的咳嗽让她蜷缩起身子,眼前阵阵发黑。她甚至没有力气去关闭舱门,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紫色的藤蔓如同拥有生命的黏液,开始沿着舱门缺口向内渗透,速度虽然缓慢,却坚定不移。

“不……行……”她嘶哑地低语,强迫自己撑起上半身。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船舱,落在了那个之前连接过便携能源、尚存一丝反应的主控台。

能源!必须启动内部防御,哪怕只是最低限度的力场,也能暂时阻挡这些藤蔓的入侵!

她连滚带爬地扑到控制台前,双手颤抖地操作着。能源储备显示只剩下可怜的2.3%,连维持生命系统都岌岌可危。她毫不犹豫地,将其中2% 的能量,全部导向了飞船外壳受损最严重的几个区域,包括他们所在的这个主舱入口!

嗡——

一层极其稀薄、不断闪烁、仿佛随时会破裂的幽蓝色能量力场,在舱门缺口和几处主要裂缝上艰难地生成。最先探入的几根藤蔓尖端触碰到力场,发出“噼啪”的轻响,冒起一丝青烟,迅速缩了回去,在外围焦躁地蠕动,一时不敢再进。

成功了……暂时。

苏晚晚瘫倒在控制台旁,如同离水的鱼般大口喘息。力场耗能巨大,按照这个速度,最多还能支撑十几分钟。而她和霍铭辰,都已濒临油尽灯枯。

(转)

她靠在冰冷的金属壁上,小心翼翼地将怀中的装置举到眼前。那点星辉黯淡得如同即将燃尽的烛火,光芒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之前那模糊的人形轮廓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攫住了她——他是不是……真的要消散了?

“坚持住……求求你……”她将额头抵在冰冷的装置外壳上,声音带着哭腔,残存的、微弱如丝的生命能量,如同涓涓细流,不顾自身枯竭,持续不断地注入其中。但这似乎只是杯水车薪,星辉的黯淡趋势并未得到根本性的扭转。

就在绝望再次如潮水般涌来时,她的目光无意中扫过主控台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有一个之前未曾注意到的、物理断开的备用能源接口,旁边刻着一个极其细微的、属于“织网者”技术的能量纹路。光徊长老的信息库碎片在她脑中闪过,她瞬间识别出,这是一个用于紧急情况下、直接链接高纯度能量源以维持核心系统不坠的物理备份线路!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脑海中炸开。

飞船本身的能源即将耗尽,但她还有……她自己!还有霍铭辰这残存的星辉碎片!“播种者”的生命本质,霍铭辰的星核碎片,这两者结合,能否……成为一种替代能源?不是之前那种攻击性的爆发,而是温和的、持续性的……供能?

这个想法让她不寒而栗。将他们的生命和灵魂本质作为燃料?这无异于自杀!而且过程充满了不可预知的危险,稍有不慎,可能两人都会彻底湮灭,连这残存的碎片都无法保住。

她看着外围那不断冲击着薄弱力场的紫色藤蔓,力场的光芒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暗。时间不多了。

她又低头看向怀中那点仿佛随时会熄灭的星火。

没有其他选择了。

(合)

苏晚晚的脸上露出一抹惨然却又无比平静的笑容。她轻轻抚摸着装置外壳,仿佛在抚摸霍铭辰的脸颊。

“看来……我们又要赌一次了,铭辰。”她低声说,语气中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决绝,“这次,我把我的‘生’,分给你。”

她不再犹豫。用找到的工具,小心翼翼地撬开那个物理备份接口的保护盖,露出了里面精密的能量接收端子。然后,她深吸一口气,将那个蕴藏着霍铭辰星辉碎片的装置,用导线与接口连接起来。

紧接着,她将自己的双手,紧紧按在了接口两旁专门用于生命能量引导的感应板上!

“以吾之生命,引汝之星辉,燃希望之火,筑不灭之域……”

她低声吟诵着“播种者”传承中一段关于生命献祭与守护的古老祷文(或许只是她此刻心境的写照),将自身残存的所有生命本源,连同她的意志、她的记忆、她对霍铭辰的全部情感,毫无保留地,通过这危险的连接,灌注进去!

“呃啊啊啊——!”

难以形容的痛苦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被撕裂、重组,灵魂被放在火上灼烧!她的意识在崩溃的边缘疯狂摇曳,眼前出现了无数纷乱的幻象。

而与此同时,那个连接的装置,猛地亮了起来!

不再是之前那种微弱的闪烁,而是一种稳定的、虽然不算强烈却充满韧性的光芒!那光芒呈现出一种奇异的色彩,既不是纯粹的翠绿,也不是冰冷的星辉,而是一种……温暖的、仿佛蕴含着无限生机与可能的乳白色光辉!

这光辉顺着备份线路,流入飞船的核心系统。

即将熄灭的幽蓝力场猛地一震,光芒变得凝实、稳定,甚至将已经探入舱内半米的藤蔓狠狠推了出去!飞船内部几盏熄灭的照明灯也重新亮起,投下温暖的光芒。

有效!他们……成功了?

苏晚晚瘫软在地,意识模糊,身体因为生命本源的急剧流失而迅速冰冷、虚弱。她看到那装置散发着温暖的乳白色光芒,感受到其中霍铭辰的碎片似乎在这种奇特的融合功能下,不仅稳定了下来,甚至……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更加“完整”了一些?

但她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如同退潮般流逝。视线越来越暗,听觉也开始变得遥远。

就在她即将彻底失去意识的那一刻,她仿佛听到一个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带着难以言喻痛惜与复杂情绪的声音,直接在她即将沉寂的意识深处响起:

“……晚……晚……停下……”

是霍铭辰的声音!虽然微弱,却无比清晰!

他……恢复了部分意识?!

然而,她已经无法回应,也无法停止这自我献祭般的供能了。黑暗温柔而又残酷地,彻底吞噬了她。

只有那连接着两人生命与灵魂的装置,依旧散发着不屈的、温暖的乳白色光辉,支撑着这艘残骸,如同无尽紫潮中,一叶孤零零的、散发着微光的扁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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