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瑾的皇子生涯,在外人看来是镶金嵌玉的荣耀,于他自己却是层层叠叠的枷锁。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尚未穿透云层,宫女们已轻手轻脚地候在寝殿外,捧着绣金锦袍的手纹丝不动。他在一片寂静中起身,任由冰凉的玉带勒紧腰身,每一步都踩着规矩的节拍去向父皇母后请安,连叩首的角度都要精准到分毫不差。
白日里,宫廷教师的戒尺在案上敲出沉闷的声响,治国策论、礼仪规范、权谋制衡像潮水般涌来,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直到夜幕低垂,书房里堆积如山的奏折才是真正的战场,烛光在他疲惫的脸上跳跃,映出眼底深处难以言说的压抑。
日复一日的沉闷中,宫外市井的喧嚣成了他心底的光。他总想起那些自由穿梭在街巷的身影,想起他们脸上毫无掩饰的笑容,更想起那个在雅韵坊惊鸿一瞥的女子——柳诗音。
终于,在一个月色朦胧的夜晚,北辰瑾再也按捺不住。他换上一身粗布青衫,将皇子的身份连同沉重的华服一同卸下,趁着巡逻侍卫换岗的间隙,从偏僻的侧门溜出了皇宫。夜风吹在脸上,带着市井的烟火气,他一路疾行,心跳如鼓,既有挣脱束缚的快意,又有怕被发现的紧张。
柳诗音居住的房间就在眼前,北辰瑾深吸一口气,轻轻叩响了木门上的铜环。“吱呀”一声,门内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随后门被拉开,柳诗音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她穿着淡粉色的襦裙,头发松松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颊边,见到他时,眼中先是闪过惊讶,随即涌上浓浓的担忧。
“殿下!您怎么又来了?”柳诗音急忙将他拉进门内,声音压得极低,“上次您因私自出宫受了禁闭,如今再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啊!”
北辰瑾看着她焦急的模样,心中一暖,抬手轻轻拂去她颊边的碎发:“别怕,我已避开了侍卫。此番前来,只是实在思念姑娘,想与你说说话。是我鲁莽了,让你担心了。”
两人走进屋内,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地上,织出一片朦胧的光影。起初的拘谨渐渐消散,北辰瑾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轻声叹道:“在宫里,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只有在外面,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
柳诗音眼中泛起淡淡的忧伤,她为他沏上一杯热茶:“这世间哪有真正的自由?不过是各有各的枷锁罢了。”她的指尖划过温热的茶盏,“但只要心中有梦想,便不算被真正被困住……”
这句话像星火点燃了北辰瑾心中的火焰,他抬头看向柳诗音,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诗音,我总觉得,只有在广阔天地间,我才能真正做自己,去追逐心中的梦想。”
“我相信会有那么一天的。”柳诗音微微一笑,“只要心怀信念,梦想总会开花。”
他们的话题渐渐漫开,从对自由的向往谈到人生理想。北辰瑾说起他想游历天下、造福苍生的宏愿,说起那些在宫中无人可说的烦恼,此刻都能毫无保留地倾诉。柳诗音静静地听着,时不时轻声回应,眼中满是理解与鼓励。
“我想要一个小院,不必太大,”柳诗音望着窗外的月光,“院里种满鲜花,清晨被花香唤醒,夜晚伴着月光入眠。我可以坐在石凳上看书,也可以提笔作画,没有勾心斗角,只有一方宁静天地。”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对美好生活的无限憧憬。
北辰瑾仿佛已看到那座洒满阳光的小院,空气中浮动着花香,柳诗音坐在秋千上浅笑的模样清晰可见。“这般景象,美好得让人心动。”他由衷赞叹。
“那殿下的梦想呢?”柳诗音好奇地追问,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北辰瑾望向夜空,眼神中虽有迷茫,却更多的是执着:“我想让百姓都能安居乐业,农民有田种,商人能畅行,让这天下真正繁荣起来。哪怕前路布满荆棘,我也想试一试。”
“您一定能做到的。”柳诗音轻轻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传递着力量,“殿下有仁心,有才华,只要坚持下去,定会如愿以偿。”
北辰瑾心中一热,正想说些什么,却见窗外天色已泛起微光。他起身告辞:“天快亮了,我该回去了。诗音姑娘,我改日再来看你。”柳诗音送他到门口,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才轻轻关上木门。
月光下,她立在院中,指尖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心中那道名为“涟漪”的波纹,正一圈圈缓缓漾开。而赶回皇宫的北辰瑾,脚步轻快了许多,仿佛心中那片压抑的阴霾,已被这月下的相逢悄悄驱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