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亮着，那条未读消息静静躺在加密通讯软件的角落。林远盯着它看了三秒，手指滑动解锁，输入验证口令后点开对话框。
“我是张维。”对方只发了这一句，紧接着又补了一条，“你们昨天发的声明，我看到了。”
林远没有立刻回复。他调出后台记录，确认这个账号是通过老陈设置的跳转节点接入，Ip经过三层中转，无法溯源。他又打开语音比对程序，将对方刚刚在电话里说话的录音片段导入——声纹特征与系统内存储的某段会议录音存在部分重合。
“你在xx科技待过？”林远终于回了一句。
“项目组财务协调岗，干了两年。”对方回应很快，“我知道你们在查什么。评估报告不是最终版，原始数据被替换过。”
林远起身走到门边，轻轻推开一条缝。走廊空荡，尽头的安全出口指示灯微微闪烁。他退回桌前，在笔记本上写下几个关键词：**财务协调、评估底稿、数据替换**。
他重新低头打字：“你为什么现在才联系？”
“上周五，我母亲住院。”对方发来一张照片，是医院缴费单的局部截图，姓名栏写着“李秀兰”，金额为两万六千元整，“第二天账户就多了这笔钱，没留备注。我不敢接。”
林远盯着那串数字看了几秒。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见个面。”他敲下这句话，附上一个临时生成的坐标点——城西废弃的公交调度站，老陈已提前布好移动信号屏蔽器。
半小时后，老陈从监控室打来电话：“人到了，穿灰夹克，右手一直插在口袋里。”
林远披上外套，把一支无联网功能的录音笔塞进内袋。电梯下行时，他想起十年前父亲代理的一起劳动纠纷案，证人也是这样突然出现，带来一份被篡改的考勤表。那一次，父亲赢了官司，却在判决书下来前三天撤诉。
调度站铁门半塌，风从缝隙里灌进来。那人背对着入口站着，听见脚步声缓缓转身。四十出头，眼角有细纹，脸色发青，像是长期睡眠不足。
“东西呢？”林远问。
张维没说话，从内侧口袋掏出一个金属U盘，又递上一叠纸质文件。“这是三次内部评估的底稿对比，还有资金流向草图。签字页上的名字是真的，但笔迹是扫描复制的。”
林远接过材料，迅速翻看。其中一页标注着“阈值调整建议”，下方有两名专家的签名，日期为收购前七天。而公开提交的版本中，这份文件并不存在。
“你还保留着工作邮箱的访问权限？”
“离职前下载过一部分邮件。”张维声音压得很低，“他们用同一套模板批量生成合规文件，时间戳能对上，但内容逻辑断层。比如股东会通知，实际没人收到，系统却显示已送达。”
林远点头，将U盘和文件装进防磁袋。“这些证据可能让你陷入麻烦。”
“我已经想好了。”张维苦笑了一下，“我不是什么好人，这些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现在，我不想再替别人背责任。”
回程车上，林远让老陈绕行了两条街。确认无人跟踪后，他们回到律所地下二层的独立工作室。这里不接入主网，所有设备均为物理隔离。
老陈将U盘插入检测机，运行病毒扫描和追踪程序。屏幕上绿色进度条缓慢推进，二十分钟后，提示音响起：**未发现远程连接模块，数据可读取**。
林远戴上手套，取出另一台专用电脑开机。第一份打开的是邮件压缩包。发件人是项目风控主管，收件人为郑世坤名下的匿名邮箱，主题为“参数修正确认”。正文只有短短一行字：“按您说的方式处理，对外版本已同步更新。”
他继续往下翻。一段手写批注引起注意——纸张边缘用铅笔写着“真实底价应低于公示价37%，差额计入隐性补偿”。
“找到了。”林远轻声说。
老陈凑近屏幕，眉头皱起：“这个比例……和之前那家被强拆的商铺赔偿金额差不多。”
“不是巧合。”林远退出文件，开始打印关键页。他将“评估底价调整会议”的三份底稿并列贴在墙上，与原有的时间线图谱对接。红笔圈出两个重复出现的名字，其中一个正是当年签署老陈店铺解约协议的第三方评估机构负责人。
此时周正言推门进来，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外面冷，喝点热的。”他把盖子打开，是熬了很久的姜汤。
林远没动，只指着墙上的新证据：“这个人，三年前还参与过另外两起类似案件。手法一致：先压低评估价，再以‘市场行为’为由推进收购。”
周正言放下保温桶，走近细看。他的目光停在那份资金流向草图上。“这个账户中转路径……绕了五个空壳公司，最后流向境外？”
“还没走完。”林远摇头，“其中两家中转公司注册地址相同，法人不同，但身份证号前六位一致。典型的伪装操作。”
周正言沉默片刻，忽然问：“他安全吗？那个提供材料的人？”
“暂时没事。”老陈接口，“我们用了双通道联络，他不知道我们的实际位置。而且他没留下原件，只交了副本。”
“小心点。”周正言低声说，“这种人一旦开口，就不会只找我们一家。”
林远把最后一份文件归档，合上笔记本。窗外夜色已深，远处写字楼的灯光零星熄灭。他拿起手机，切换到备用号码，给合作的技术团队发去一条指令：**对以下邮箱进行历史活动追溯，重点排查过去五年内与恒正所关联账户的交互记录**。
老陈完成数据备份后，向他点头示意：“三份存档都送出去了，银行、法院托管点、外地律所，全部签收。”
“明天开始，”林远说，“我们重新梳理资金链条。这份草图只是起点，真正的流转路径还在后面。”
周正言临走前站在门口，回头看了眼墙上的图谱。“别急着冲上去。”他说，“先把脚跟站稳。”
门关上后，办公室只剩林远一人。他重新打开那个加密对话窗口，张维的头像仍是灰色。
他敲了一行字：“下一步，我们需要更多时间节点的交叉验证。”
发送键按下的一瞬，打印机突然启动，自动吐出一页未指令输出的文档。
林远走过去拿起纸张。是一封邮件的截图，标题为“关于第二批补偿款分配方案的通知”，落款日期为三天前。
他盯着发件人邮箱地址，瞳孔微缩。
这个账号，本不该出现在任何已知服务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