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河下游,金沙渡。
往昔,那帆樯如林、舳舻绵延千里的盛景已然消逝得无影无踪。宽阔的河面之上,数十艘灵舟与货船大小各异,好似搁浅的死鱼般,静静地停靠在那里,船身随着那浑浊的河水轻轻起伏。
码头的栈桥旁,货物堆积得如同山丘一般,却不见有人前来搬运。唯有一群愁眉不展的船主与商队护卫,在一旁焦虑地来回踱步,压抑与焦躁的气息在空气中肆意弥漫。
渡口中央,一座由巨大青金石构筑的圆形建筑格外醒目,这便是控制整个渡口运转的核心——“潮汐轮转”大厅。此刻,大厅门口戒备森严,金沙渡联合商会的会长——一个富态圆润、此刻却愁容满面的胖修士朱富贵,以及河运散修联盟的盟主——一位气息精悍、皮肤黝黑如铁的中年汉子罗铁锚,正焦急地等待着。
当林宵一行人乘坐着赤沙帮提供的、刻着火焰纹章的飞舟降落时,朱富贵和罗铁锚如同看到了救星,几乎是扑了上来。
“金霞真人!您可算来了!救救金沙渡吧!”朱富贵的声音带着哭腔,脸上的肥肉都在颤抖。
“真人!再不通,兄弟们都要喝西北风了!”罗铁锚抱拳,语气焦灼。
林宵微微颔首,没有过多寒暄:“带路,看核心。”
踏入“潮汐轮转”大厅,浓重水汽裹挟着一缕若有似无、叫人不适的腥甜气息,瞬间扑面而来。大厅正中央,一座直径逾十丈的巨型圆形水池映入眼帘。池中并非寻常河水,而是泛着幽微蓝光、充盈着纯粹水灵力的“灵液”。在这灵液的中央,一座构造繁杂至极的青铜机械结构傲然矗立——此乃“潮汐轮转”的核心所在。
此刻,那座轮盘本应悠悠旋转,带动整池灵液循环流转,释放出磅礴的水灵之力。可如今,它却似生锈的远古巨兽,发出沉闷且喑哑的“嘎吱”声,艰难又断断续续地转动着。
一眼便能看出阻碍它运转的元凶——轮盘下方与池底相连的粗大灵力输入管道口,还有轮盘自身复杂的齿轮和轴承缝隙间,全都被一层厚厚的暗绿色胶状物堵住。这胶状物粘稠滑腻,还在缓缓蠕动,好似活着的苔藓,表面不断分泌出细小的气泡,散发着一股如腐烂水藻般的腥甜气味。
“就是这些鬼东西!”朱富贵痛心疾首地指着那暗绿色胶质,“仅仅三天!它们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疯狂增殖,把所有关键节点都堵死了!清理掉一点,立马又长出更多。用灵力去冲,它们反倒吸收得更欢,长得更快!”
苏小蛮迅速掏出她那号称“万能探测器2.0”的宝贝,对着胶质与轮盘核心开启了疯狂扫描模式。只见探测器的小屏幕上,数据如瀑布般飞速刷下:“能量读数异常!活性指数爆表!成分分析……主体为变异的‘噬灵阴藻’!其中还混合了至少三种未知的惰性粘合基质,以及……微量却极为精纯的污秽催化能量!这东西简直就是专门为堵塞灵力管道量身打造的超级胶水!”
“噬灵阴藻?”李月眉头紧锁,神情凝重,“这玩意儿通常生长在极阴寒潭的最深处,生性就喜欢吞噬驳杂的灵力。可如今它增殖速度如此之快,还带有污秽催化之力,绝不可能是自然形成的!”
林宵走到池边,黄金搋子悬浮在他身侧,金光扫过那些暗绿色胶质。胶质表面立刻泛起一层幽光,竟然微微蠕动,试图抵抗金光的净化,同时,探测器上显示的活性指数又跳高了一小截!
“果然,对净化能量有吸收转化和轻微抗性。”林宵并不意外,“源头呢?这些阴藻不可能凭空出现在密闭的核心管道里。”
“我们也纳闷啊!”罗铁锚一脸晦气,“‘潮汐轮转’的核心管道直通流沙河底深处的水眼,利用天然潮汐水力。管道入口有强大的过滤法阵,别说藻类,就是条鱼也钻不进来!可这些鬼东西,就像是从管道内部凭空长出来的一样!”
“内部生长?”林宵眼神一凝,“带我去看看水下的管道入口。”
很快,一艘特制的、刻满避水符文的梭形小舟载着林宵、李月(水性极佳)和苏小蛮(带着水下探测器),潜入了浑浊的流沙河底。越靠近“潮汐轮转”核心抽取水力的巨大水眼区域,水流越是湍急,带着强大的吸力。
苏小蛮操控着小舟,探测器功率全开,扫描着河床和水眼周围的情况。水眼是一个直径数丈的巨大漩涡,水流咆哮着涌入下方幽深的管道入口。入口处覆盖着一层厚重的青铜格栅,格栅上符文流转,形成强大的过滤屏障。
“咦?等等!那是什么?”苏小蛮指着探测器屏幕上,水眼漩涡边缘,靠近河床淤泥的一处地方。那里显示的能量读数非常微弱且紊乱,几乎被强大的水灵力掩盖,但探测器还是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的、与那暗绿色胶质同源的污秽波动,以及……微弱的阵法波动!
“靠近点!”林宵沉声道。
小舟顶着湍急的水流和强大的吸力,艰难地靠近那片河床。李月掐动法诀,一道柔和的玄水灵力如同扫帚般拂开覆盖的淤泥。
淤泥之下,赫然露出几块半掩埋的、刻着扭曲符文的惨白色骨片!骨片以一种看似杂乱、实则蕴含某种规律的方式排列着,构成一个直径约三尺的微型法阵!法阵的核心,嵌着一枚指甲盖大小、散发着微弱幽光的黑色晶石碎片!法阵的纹路正极其缓慢地从湍急的水流中汲取着水灵之气,同时散发出极其微弱、却精纯阴冷的污秽波动,如同一个隐蔽的污染源!
这骨片法阵的样式,那黑色晶石碎片的气息……与血衣帮祭坛如出一辙!只是规模小了很多,也更加隐蔽!
“找到了!”苏小蛮低呼,“是邪阵!它在吸收水灵之气和……过往船只散逸的疲惫怨念?然后转化为催化阴藻增殖的污秽能量,直接渗透进了‘潮汐轮转’的管道内部!怪不得防不胜防!”
林宵盯着那微型邪阵,眼中寒意更盛。淤世盟!当真是无孔不入!在河底淤泥中布阵,污染核心枢纽……好阴毒的手段!这金沙渡的“堵”,果然又是他们的手笔!那个遁走的黑袍人,十有八九就在附近操控着这一切!
“清除它!”林宵下令。
李月点头,指尖凝聚起一点极寒的冰魄之力,精准地射向那枚作为核心的黑色晶石碎片。
嗤!
冰魄之力瞬间冻结了晶石碎片和周围的法阵纹路。苏小蛮操控小舟的机械臂,轻易地将失去能量供应的骨片法阵和冻结的晶石碎片挖了出来。
水底的污秽波动瞬间消失。
“水下邪阵已除,但核心管道内的阴藻已成气候,还需清理。”林宵看着上方巨大的水眼入口,“上去,准备疏通!”
小舟浮出水面。林宵看向等候在岸边的朱富贵和罗铁锚,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堵塞根源已找到,是有人刻意为之,在水底布下邪阵催化。邪阵已除,现在,该处理管道里那些‘客人’了。”
朱富贵和罗铁锚闻言,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有人刻意为之?这简直是断他们财路,毁他们根基!两人眼中都喷出了怒火。
“真人!您尽管放手施为!需要什么,金沙渡倾尽全力配合!”罗铁锚咬牙切齿地说道,“等揪出幕后黑手,老子非把他沉到这水眼里通个三天三夜不可!”
林宵点点头,目光投向那被暗绿色胶质堵塞的“潮汐轮转”核心。这一次,淤世盟,你们又准备了什么“惊喜”等着我的搋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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