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维尔手中那异常的初火残片似乎引发了连锁反应,夜雾尚未散尽,东线后方传令道上,一名传令兵疾步穿行于岩脊之间。 他左手指尖缠着粗麻布,布条已被渗出的血浸成暗红,掌心一道螺旋状焦痕正缓缓溃裂,像是被无形之火从内灼烧。他不敢停下,只将那枚裹在黑布中的初火残片紧贴胸口,任其热度穿透皮甲,烙在肋骨之上。残片所经之处,地图上的灰烬谷祭坛标记微微震颤,仿佛地脉深处有东西在回应。
我立于北脊高崖,王杖垂落,指尖触着石台边缘一道古老的刻痕。三道烽火台静默如石像,只待一声令下。初火结晶在冠冕上低鸣,不是光,而是音——一种只有我能听见的、来自火源深处的脉动。它不再平稳,而是急促地跳动,如同被困于胸腔的野兽。我知道,它感应到了什么。
杖尖轻点地面。
北脊号角破雾而出,低沉如古龙哀鸣。紧接着,南线烽火腾起,橙红焰柱冲破晨灰;西岭绿焰升空,映得山壁如血浸染。三道火光依次点燃,划破长空,如同神之手指划开命运的幕布。总攻令已出,合围之势,自此不可逆。
传令鹰自高崖飞落,羽翼掠过山谷,将命令带向四方。
北线,莱恩的轻骑已如刀锋切入敌阵。我透过水晶镜面窥见战场一角:敌军阵型如被撕裂的布帛,溃兵四散奔逃,而他的前锋正直扑中部山谷咽喉。南线诺顿部稳步推进,铁盾连成墙,步步为营,逼得叛军退入狭窄沟壑。西线贝恩封锁侧翼,弓弩手列阵于岩台,箭雨如蝗,断绝一切迂回之路。
唯东线,静如死水。
威尔斯的身影凝如石雕,他的部队列于山谷出口,弓手举弩,却无一人放矢。前军甚至后撤半里,让出原本封锁的隘口。就如之前他在议事厅表现出的不寻常,此刻他的部队再次做出了违背常理的举动。 我透过水晶镜看到他右手抚过腰间短剑,剑柄逆火纹在晨光中微闪,频率与插在铁架上的初火令旗截然不同。那不是共鸣,而是抗拒。
“火势未至,不必争功。”他低声对副将说,声音平静得近乎冷酷。
我知道他在等。等北线与敌主力拼杀至筋疲力尽,等西线因久守而松懈,等南线深入险地无法回援。他在等一个时机——不是歼灭叛军的时机,而是让神国自损八百的时机。
可他不知道,我早已不再指望他的忠诚。
我转身,目光投向灰烬谷方向。那里,戈夫的部队正沿北脊暗径疾行。他们已抵达祭坛外围,却遭遇巨石封门。叛军藏身岩窟,滚木礌石如雨落下,毒烟自地缝喷涌,腐蚀铠甲,灼伤双目。三名工兵倒在石门前,面罩熔化,皮肉焦黑。
戈夫未退。
他没有贸然下令冲锋,而是亲自率十名死士攀上左侧峭壁。 那里无路可走,唯有垂直岩面。他们以钩爪扣入石缝,一寸一寸向上挪移。风卷着毒烟扑面,一名战士失手坠落,惨叫未绝便撞碎在石台上。
戈夫登顶。
他自岩脊跃下,长枪贯穿守卫头目咽喉,将其钉死在侧门机关杆上。尸体重量压下杠杆,锈死多年的侧门轰然开启。精锐部队蜂拥而入,冲入祭坛外庭。
火光映照下,我终于看清那座废弃祭坛的全貌:三根断裂石柱环绕中央祭台,地面刻满古龙语铭文。其中一行清晰可辨:“Ash under flame, king shall rise again”——灰烬之下,王将重生。而就在其旁,“Yharnam”一词被利器反复刮削,石面凹陷,如同被刻意抹去的名字。
一名侦察兵跪地查看,抬头欲报。
忽然,祭坛深处传来一声低响,不是钟,不是鼓,而像是某种巨大生物在石壳内翻身。地面微震,残灰自穹顶簌簌落下。戈夫举枪戒备,目光锁定祭坛内门。门缝中,一道暗红光晕缓缓渗出,与初火残片的光芒如出一辙,却更加浑浊,带着腐朽的温度。
他抬手,止住身后部队。
“留五人守门。”他声音低沉,“其余人,跟我进去。”
士兵们沉默列队,卸下重甲,换上轻装。有人检查了火把,有人握紧匕首,有人在胸前划出火焰印记。他们知道,接下来的不是战场,而是墓穴。
戈夫迈步上前,靴底踏在铭文之上。
就在他即将跨过门槛之际,我指尖的初火结晶猛然一烫,几乎灼伤皮肤。我猛地抬头,望向东方——威尔斯的令旗依旧挺立,但旗面边缘已出现一丝焦痕,像是被无形之火悄然舔舐。
而他的短剑,此刻正缓缓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