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实战演练正式开始。
五十辆载具被分成红蓝两队，每队二十五辆。红队的任务是护送一辆补给卡车穿越十五公里的战区，抵达北部据点。蓝队的任务是拦截红队，摧毁补给车。
阿强被分配到红队第七车组，担任bmp-1的炮手。他的车长是老兵王刚，驾驶员是李建，还有六名步兵坐在载员舱里。
清晨六点，虚拟世界的太阳刚刚升起，天空是灰蒙蒙的。五十辆战车在起点集结，引擎的轰鸣声震耳欲聋，柴油机排出的黑烟在晨雾中弥漫。
“全体注意，”通讯频道里传来指挥官的声音，“红队按照三路纵队前进，保持车距五十米。蓝队已经提前半小时出发，他们会在沿途设伏。记住，这不是演习，这是实战。被击毁的车辆视为阵亡，车组成员全部淘汰。”
阿强的心跳开始加速。他坐在炮塔里，双手握紧操纵杆，眼睛紧盯着瞄准镜。
“第七车，启动。”车长王刚下令。
李建发动引擎，bmp-1发出一声低沉的轰鸣。战车开始缓缓前进，履带碾过地面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车队沿着一条废弃的公路前进。公路两侧是废墟和燃烧过的建筑残骸，远处是连绵起伏的丘陵。阿强透过瞄准镜扫视周围，寻找任何可疑的迹象。
行驶了大约三公里，前方突然传来爆炸声。
轰！轰！
两辆红队的bmp-1被地雷炸毁，车体被掀翻，浓烟滚滚。通讯频道里传来惨叫和呼救声。
“前方有雷区！全体停车！”指挥官大喊。
但就在车队停下的瞬间，左侧丘陵上突然出现五个火光点。
“RpG！规避！”王刚吼道。
五发火箭弹呼啸而来，拖着白色的尾焰划破天空。李建猛打方向盘，bmp-1急转弯，履带在地面上划出深深的痕迹。
一发火箭弹擦着车身飞过，在后方十米处爆炸。冲击波掀起漫天尘土，碎石砸在装甲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炮手！压制左侧丘陵！”王刚下令。
阿强深吸一口气，旋转炮塔对准丘陵方向。透过瞄准镜，他看到五个蓝队士兵正在装填第二发火箭弹。他锁定最左边那个目标，扣动扳机。
砰砰砰！
并列机枪率先开火，7.62毫米子弹以每分钟六百发的速度倾泻而出，在丘陵上扬起一片片尘土。但距离太远，机枪的有效射程只有一千米，而丘陵距离他们至少一千五百米。
“用主炮！”王刚喊道。
阿强切换到主炮模式，调整射角。73毫米炮的最大射程是一千三百米，但在这个距离上精度很差。他瞄准敌人所在的区域，估算提前量，然后击发。
轰！
炮弹飞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在丘陵上爆炸。爆炸点距离敌人只有五米，冲击波将三名蓝队士兵掀翻在地。
“命中！”李建兴奋地喊道。
但还没等他们庆祝，右侧突然冲出三辆蓝队的bmp-1战车。它们从废墟后面冲出来，炮口已经瞄准了红队车队。
砰砰砰！
三辆战车同时开火，73毫米炮弹呼啸而来。红队的前两辆bmp-1被直接命中，车体爆炸，化为火球。
“散开！散开！”指挥官在通讯频道里疯狂大喊。
李建猛踩油门，bmp-1的柴油机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战车以最高时速六十公里向左冲刺。但右侧那辆蓝队战车已经锁定了他们，炮口缓缓转动，对准他们的侧面。
“右侧敌车！快打！”王刚吼道，声音里带着绝望。
阿强拼命旋转炮塔，但液压系统的响应速度太慢了。炮口还差十五度才能对准目标，而敌人的炮口已经稳稳地指向他们。
轰！
一道火光闪过。73毫米炮弹以每秒七百米的速度击中了第七车的侧面装甲。高爆弹贯穿了薄弱的侧甲，在载员舱内爆炸。
巨大的冲击力掀翻了整辆战车。阿强感到天旋地转，身体被巨大的力量撞向炮塔壁。剧烈的疼痛从胸口传来，他听到肋骨断裂的声音，咔嚓咔嚓，至少断了三根。
战车翻滚了两圈，最后侧翻在地。阿强被死死地压在变形的炮手座上,动弹不得。鲜血从嘴角涌出,他的视野开始模糊,耳朵里只剩下嗡嗡的耳鸣声。
通讯器里传来队友的惨叫。载员舱被炸开了一个大洞,六名步兵当场死亡,驾驶员李建被钢铁碎片刺穿腹部,肠子流了一地。车长王刚试图爬出舱口,但双腿被压在变形的钢板下,根本无法移动。
“救我……救我……”李建的声音越来越弱。
阿强想伸手去拉他,但身体完全不听使唤。剧烈的疼痛让他的意识开始涣散,眼前的画面逐渐变暗。他感到体温在快速下降,呼吸越来越困难,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压着。
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
虚拟世界模拟得如此真实,以至于他的大脑完全相信自己正在死去。恐惧、绝望、不甘,所有情绪一起涌上来,压得他喘不过气。
最后一秒,他看到车外有人影走近。那是蓝队的士兵,他们端着步枪,正在检查战果。其中一人走到翻倒的战车旁,朝着舱口扔进一枚手雷。
轰！
一切归于黑暗。
视野中出现一行血红色的大字：你已阵亡。本次演习，红队失败。
阿强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躺在训练营的躺椅上。技术人员正在摘下他头上的头盔,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冷漠表情。
“心率每分钟一百五十二次,血压一百九十\/一百一十,肾上腺素水平超标百分之三百。”技术人员看着监测数据,语气平淡,“正常应激反应,休息十分钟后可以离开。”
阿强坐起身,浑身颤抖。他低头看自己的双手,干净的,没有血迹。但刚才那种死亡的感觉还残留在身体里,胸口隐隐作痛,呼吸急促。
他站起来,双腿发软,差点摔倒。扶着墙走出房间,看到走廊里站着其他刚刚“阵亡”的新兵。每个人脸色都很苍白,有人靠墙干呕,有人蹲在地上双手抱头,还有人眼神空洞地盯着前方。
阿强走回宿舍,倒在床上。他盯着天花板,脑海里不断回放刚才的画面。爆炸的火光、队友的惨叫、自己的无能为力、死亡来临时的绝望。
“第一次被打爆都是这样。”隔壁床的王刚走进来,他也刚从训练中出来。这个老兵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很疲惫,“我在红岩军的时候,第一次遭遇伏击也是这么惨。整个排三十二个人,活下来的只有五个。”
他在床上坐下,点了根烟:“小子,你知道你刚才犯了什么错吗？”
阿强摇摇头。
“反应太慢。”王刚吐出一口烟雾,“敌人出现的瞬间,你应该立刻开火,而不是等车长下命令。装甲战的核心就是速度,谁先开火谁就赢。你慢了三秒,这三秒就要了你的命。”
阿强沉默。他知道王刚说得对。
“还有,”王刚继续说,“你们的阵型太密集了。红队二十五辆车挤在一条路上,简直是活靶子。正确的战术应该是分散前进,互相掩护,这样就算被伏击也不会全军覆没。”
他弹了弹烟灰:“不过也不能怪你们,毕竟才训练四天。那些蓝队的教官可都是盘古的老兵,有些人在中东打过仗,知道怎么设伏击。你们输了很正常。”
阿强转过头看着他:“王哥,你觉得……我们三个月后真的能成为精锐士兵吗？”
王刚沉默了几秒,然后点点头:“能。只要你们撑得下来。这种训练在外面根本学不到,就算是正规军的装甲兵,也要训练一年才能达到你们现在的水平。”
他掐灭烟头:“但代价就是这个,每天都要死几次,每天都要体验那种恐惧和绝望。有些人撑不住会崩溃,有些人会被淘汰。但只要你能坚持到最后,你就会变成真正的战士。”
阿强闭上眼睛。他想起柯林说的话:在暗区死亡会复活,但在现实中,你们只有一条命。
他明白了暗区训练系统的意义。让他们在虚拟世界中死一百次、一千次,学会如何在真实战场上活下去。
疼痛是真的,恐惧是真的,但死亡是假的。这就是他们最大的优势。
凌晨五点,训练结束的哨声响起。五百名新兵陆续从暗区系统中退出,回到现实。医疗队早已在门口等候,为每个人进行体检。
林悦站在医疗站门口,看着这些脸色苍白、步履蹒跚的新兵。她手里拿着最新的数据报告,上面显示:第四天实战演习,红队全军覆没,蓝队损失百分之四十。
五百名新兵中,三百八十二人在今晚至少“死亡”一次,一百四十七人“死亡”两次以上,二十三人“死亡”超过五次。
但没有一个人选择退出。
林悦看着这份报告,心情复杂。作为医生,她担心这些士兵的心理健康。但作为盘古集团的核心成员,她知道这是必要的代价。
一周前,这些人还是连枪都没摸过的农民。现在,他们已经能够驾驶装甲车,操作火炮,在高强度战斗中坚持到最后一刻。
再给他们两个月,他们将成为金三角最强大的装甲部队。
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