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消毒水味混合着浓重的灰尘气息，呛得人喉咙发痒。城西第三制药厂废弃仓库区，如同一个被时间遗忘的钢铁怪兽，在惨淡的月光下投下大片扭曲狰狞的阴影。断壁残垣随处可见，破碎的玻璃窗像怪兽空洞的眼眶，冷风穿过空洞，发出呜咽般的怪响。空气里弥漫着铁锈、霉菌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化学残留物的混合气味，令人作呕。
仓库深处，一间相对“完整”的巨大库房内。
“咳咳…咳…呸！”顾安玥被扑面而来的灰尘呛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狼狈地挥着手，试图驱散眼前的灰雾。她身上那件昂贵的香槟色礼服早已沾满了污渍和灰尘，下摆还被一根突出的钢筋划破了一道口子，精心打理的发髻彻底散开，乌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脸颊上，整个人灰头土脸，哪里还有半分优雅名媛的影子？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不该听你的！”她一边咳嗽，一边对着旁边同样灰扑扑的唐雪低声控诉，声音因为激动和灰尘而发哑，“让秦煊先来？！看看！看看这地方！跟被轰炸过一样！他肯定把好东西都搜刮走了！还留下一堆陷阱！我们就是来吸灰的！还有这个！”她气急败坏地踢了一脚地上一个锈迹斑斑、被暴力拆开的大铁皮柜，“这什么破医疗箱！跟古董似的！里面就几瓶过期几十年的碘酒和一堆发霉的纱布！亏我还当宝贝似的抱着跑了一路！重死了！” 她嫌弃地把那个从储藏间顺来的旧医疗箱往旁边一堆废铁上一扔，发出哐当一声响。
唐雪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左臂打着简陋的临时固定（用顾安玥包里翻出来的丝巾和几根捡来的硬塑料条dIY的），脸上蹭了好几道黑灰，水蓝色的礼服裙更是变成了抹布色。但她似乎对眼前的狼藉和顾安玥的抱怨充耳不闻，只是微微蹙着眉，借着从破损屋顶漏下的惨淡月光，专注地扫视着库房内部。
库房明显刚经历过一场粗暴的“洗礼”。原本堆放的杂物被掀翻、砸烂，各种锈蚀的机器零件、碎裂的玻璃瓶罐散落一地。角落里几个老式的、带密码锁的铁皮文件柜被暴力撬开，柜门扭曲变形，里面的文件被翻得乱七八糟，撒得到处都是。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硝烟味和…某种化学试剂的刺鼻气味。
秦煊的人，下手够狠。而且，目标明确——找东西。
“安静点。”唐雪终于开口，声音因为吸入灰尘而有些沙哑，但语气冷静得不像话，“陷阱？秦煊没那么无聊。他急着找东西，没空布置那些。至于搜刮…”她走到一个被撬开的文件柜前，蹲下身，用没受伤的右手，极其小心地捻起地上一小撮不起眼的、泛着诡异幽蓝色的粉末，凑到鼻尖前极轻地嗅了一下，眉头立刻紧锁，“…他找到了，但没拿走。”
“没拿走？”顾安玥顾不上抱怨了，立刻凑过来，也看到了那点蓝色粉末，眼睛一亮，“难道是‘深蓝’样本？他为什么不要？”
“因为这是诱饵。”唐雪冷冷道，手指一弹，将那点粉末弹飞，“高纯度神经毒素，接触皮肤就能引起强烈麻痹和幻觉。他故意留下痕迹，一是想看看有没有‘黄雀’跟来，二是…”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库房深处一个被炸开的、通往地下室的厚重铁门，“…给我们指路。他真正的目标，在下面。而且，他肯定遇到麻烦了。”她指了指铁门附近散落的几枚扭曲变形的弹壳和几滴尚未完全干涸的暗红色血迹。
顾安玥看着那血迹和弹壳，脸色白了白，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藏在风衣内袋里的特制电击笔——这是她“名媛求生包”里最硬的家伙了。“麻烦？什么麻烦？下面还有守卫？”
“守卫？”唐雪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姐姐，这地方废弃快二十年了。守卫？骨头渣子都找不到了。麻烦，是指这里当年的人，留下的‘小礼物’。”她站起身，走到那扇被炸开的铁门前，探头往下看了看。黑洞洞的入口，如同巨兽张开的嘴，散发着阴冷潮湿的气息和更浓郁的化学药剂味道。“比如，某些不太稳定的…生物防护机制。”
顾安玥打了个寒颤，看着那黑黢黢的入口，感觉腿肚子有点转筋。她宁愿回去面对顾廷琛的死亡凝视，也不想钻这种鬼地方！“那…那我们还要下去吗？秦煊都遇到麻烦了，我们下去不是送菜？”
“当然要下去。”唐雪回答得斩钉截铁，眼神里闪烁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兴奋，“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秦煊在下面替我们‘排雷’，我们不去捡现成的，岂不是辜负了他的‘好意’？”她说着，从自己那个同样变得灰扑扑的“手拿包”里，摸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带强力吸附爪的微型攀爬索？还有一把看起来极其锋利的、折叠起来只有打火机大小的战术刀？！
顾安玥看得目瞪口呆：“你…你这包里到底还装了什么？！” 她以为自己的电击笔和多功能卡已经很硬核了，没想到唐雪的包简直是哆啦A梦的口袋！
“应急用品。”唐雪面不改色，将战术刀弹出，寒光一闪，“姐姐，你的‘医疗箱’呢？里面除了过期碘酒，还有能照明的吗？” 她指的是那个被顾安玥嫌弃地扔掉的旧箱子。
“照明？”顾安玥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赶紧跑回去把那个破旧医疗箱又捡了回来，在里面一阵乱翻，“啊！有了！”她竟然从箱子的夹层里，掏出了一个…老式的、用两节一号电池的、金属外壳的强光手电筒！看起来比箱子本身还旧！“这…这玩意儿还能亮吗？”她怀疑地按了下开关。
嗡——
一道刺眼的白光瞬间射出，亮度惊人，差点晃瞎顾安玥自己的眼！
“哇哦！古董级神器！”唐雪挑了挑眉，难得露出一丝“赞许”，“看来姐姐捡破烂的眼光还不错。拿着，开路。”
顾安玥：“……” 她感觉受到了冒犯，但看着那强力光束，又默默把话咽了回去。好吧，真香。
两人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钻进那个阴森的地下入口。唐雪打头，一手持刀，警惕地感知着周围。顾安玥紧跟其后，双手紧握手电筒，光束紧张地扫射着前方和两侧布满苔藓和锈迹的冰冷墙壁。狭窄的通道向下延伸，坡度陡峭，台阶湿滑，空气越来越潮湿阴冷，那股混合着化学药剂和腐烂物的怪味也越发浓烈。
“小心脚下，可能有…”唐雪话还没说完。
“啊——！”顾安玥一声短促的惊叫，脚下一滑，整个人失去平衡，手电筒的光柱瞬间乱晃！眼看就要摔下去！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走在前面的唐雪头也没回，反手精准无比地一把抓住了顾安玥风衣的后腰带！力道之大，硬生生将即将扑街的顾安玥拎了回来！
顾安玥惊魂未定，心脏狂跳，感觉自己的腰差点被勒断！她站稳后，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谢…谢…” 话没说完，就看到唐雪收回手，面无表情地甩了甩手腕，嘀咕了一句：“…真沉。”
顾安玥：“……” 她刚刚升起的那点感激瞬间烟消云散！塑料姐妹情！绝对是塑料的！
“看路。”唐雪冷冷提醒，继续往下走。
顾安玥气呼呼地瞪了唐雪背影一眼，只能憋屈地跟上。
越往下走，通道两侧开始出现一些被破坏的痕迹——被暴力扯断的、布满灰尘的监控线路，散落在地的、锈蚀成铁疙瘩的某种机械臂残骸，墙壁上还有几处被腐蚀性液体溅射留下的焦黑坑洞。显然，秦煊的人在这里遭遇了激烈的“欢迎仪式”。
终于，通道尽头出现了一扇厚重的、锈迹斑斑的合金大门。大门已经被某种爆破物炸开了一个巨大的豁口，扭曲的金属边缘如同狰狞的獠牙。门内透出更加刺眼的白色灯光和…激烈的打斗声、金属碰撞声以及男人的怒吼和惨叫声！
“里面打起来了！”顾安玥压低声音，紧张地抓住唐雪的胳膊（这次是没受伤的右臂）。
唐雪示意她关掉手电筒，两人借着门内透出的光，悄无声息地靠近豁口，向内窥视。
门内是一个巨大的、如同实验室般的空间。惨白的无影灯照亮了满地的狼藉——碎裂的玻璃器皿、倾倒的仪器、翻倒的金属桌椅。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一种令人不安的甜腻化学气味。
场中，秦煊带来的五六个黑衣手下，此刻只剩下三个还在苦苦支撑。他们的对手，赫然是…三台造型极其怪异、如同放大版金属蜘蛛的自动防卫机器人！这些机器人约莫半人高，八条锋利的金属节肢移动迅捷无声，主体部位不断旋转着，喷射出绿色的腐蚀性液体或者弹射出带着高压电的金属刺！它们的动作虽然有些僵硬，但力量巨大，悍不畏死，显然被设定为无差别攻击入侵者！
一个黑衣手下躲闪不及，被一束绿色液体喷中手臂，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叫，手臂瞬间冒起白烟，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另一个被高速弹射的金属刺贯穿了大腿，惨叫着倒地！剩下的两人也是险象环生，被两台机器人逼得节节后退！
秦煊本人则站在实验室最里面的一个被高强度防弹玻璃隔开的独立操作间门口。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昂贵的西装外套早已不知去向，白衬衫的袖子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臂，上面有几道被飞溅碎片划出的血痕。他手里握着一把大口径手枪，正对着防弹玻璃门上一个闪烁着红光、需要多重验证的电子锁猛烈开火！
砰！砰！砰！
子弹打在厚重的防弹玻璃上，只留下浅浅的白痕和蛛网般的裂纹，根本无法击穿！电子锁更是纹丝不动！
“废物！快想办法解决那些铁疙瘩！”秦煊一边换弹夹，一边对着仅剩的两个还能活动的手下怒吼。他的目光死死盯着操作间里，一个固定在金属支架上的、散发着幽幽蓝光的圆柱形低温储存罐！那里面，极有可能就是“深蓝”病毒的原始样本！
“老板！这东西打不动啊！”一个手下狼狈地躲开金属蜘蛛喷射的液体，绝望地喊道。
“打关节！找控制中枢！”另一个手下比较机灵，一边翻滚躲避，一边用手枪对着一个机器人的腿部关节连接处射击！子弹打在金属上溅起火花，似乎有点效果，那机器人的动作明显滞涩了一下！
就在这混乱的时刻！
“机会！”唐雪眼中寒光一闪，压低声音对顾安玥说，“你，去左边那个配电箱！看到那个红色的大闸了吗？把它拉下来！切断所有电源！我去拿东西！”
“啊？我？拉闸？”顾安玥一脸懵，“我…我不会啊！而且那机器人…”
“拉个闸需要什么技术含量？用你吃提拉米苏的力气就行！”唐雪语速飞快，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断电能让那些铁疙瘩瘫痪几秒！足够我行动！快去！不然秦煊拿到样本，我们都得完蛋！” 她说完，根本不给顾安玥反驳的机会，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矮身从豁口钻了进去，借着倾倒的仪器和桌子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快速向操作间方向移动！
顾安玥看着唐雪矫健的背影消失在阴影里，再看看实验室里那三台疯狂杀戮的金属蜘蛛，又看看左边墙上那个画着闪电标志、布满灰尘的旧式配电箱…她感觉自己快哭了！宅斗剧本崩了就算了，为什么还要上演勇闯机械魔窟的戏码？！这严重超纲了！
“拼了！”顾安玥一咬牙，把心一横，学着唐雪的样子，猫着腰，也钻进了实验室。她尽量贴着墙根，躲避着四处飞溅的液体和流弹，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短短十几米的距离，感觉像跑了一场马拉松！
终于摸到配电箱前！箱门上挂着一把锈死的挂锁！
“靠！”顾安玥忍不住爆了粗口！她手忙脚乱地在身上摸索，最后目光落在那个被她嫌弃了一路的破旧医疗箱上！她一把抓起箱子，抡圆了胳膊，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砸向那把锈锁！
哐当！咔嚓！
锈锁应声而断！医疗箱也被砸得变了形，里面的过期碘酒瓶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顾安玥顾不上心疼（主要是心疼自己的力气），一把拉开吱呀作响的配电箱门！里面是密密麻麻的、落满厚厚灰尘的电线和各种老式闸刀！她一眼就看到了唐雪说的那个最大的红色闸刀！
就是它了！
顾安玥深吸一口气，双手握住那个冰冷油腻的闸刀手柄，用尽吃奶的力气，猛地向下一拉！
滋啦——！！！
一阵耀眼的电火花伴随着刺耳的电流声猛然爆开！整个实验室的灯光瞬间剧烈闪烁了几下，然后“啪”地一声，彻底陷入一片黑暗！只剩下操作间里那个低温储存罐散发出的微弱蓝光，以及金属蜘蛛眼中闪烁的、逐渐暗淡下去的红色光点！
三台正在疯狂攻击的机器人，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动作瞬间僵直，关节处发出“咔哒咔哒”的机械卡死声，眼中的红光彻底熄灭！
断电成功！
“干得漂亮！姐姐！”黑暗中，传来唐雪一声略带赞许（也可能是嘲讽）的低呼。
“啊！怎么回事？！”
“灯！灯怎么灭了？！”
“小心！那些铁疙瘩停了？！”
秦煊和他的手下被这突如其来的黑暗和机器人停摆弄得措手不及，惊呼和怒骂声响起。
就在这混乱的、宝贵的几秒黑暗里！
一道纤细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借着操作间透出的微弱蓝光，悄无声息地窜到了防弹玻璃门前！正是唐雪！她没有试图去攻击那个坚固的电子锁，而是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比纽扣还小的、闪烁着幽蓝光芒的装置，精准地吸附在了防弹玻璃门与合金门框接合处一个极其隐蔽的、只有头发丝粗细的缝隙上！
嗡——
一声极其轻微的震动响起！紧接着，一道细微但刺目的幽蓝色激光束从装置中射出！无声无息地切割着厚重的防弹玻璃！速度极快！
“谁在那里？！”秦煊的警惕性极高，立刻察觉到了异常！他猛地转身，枪口指向蓝光闪烁的方向！
但已经晚了！
滋——！
随着一声轻响，一块巴掌大小的圆形玻璃被完美切割下来！唐雪的手快如闪电，伸入洞中，精准地抓住了那个散发着幽幽蓝光的低温储存罐！入手冰冷刺骨！
“住手！把东西放下！”秦煊的怒吼伴随着枪声响起！
砰！
子弹擦着唐雪的手臂飞过，打在后面的金属墙上，溅起一溜火星！
唐雪抱着储存罐，一个利落的翻滚躲到旁边的金属操作台后！同时，实验室的备用应急灯终于亮了起来，虽然昏暗，但足以视物！
“抓住她！把东西抢回来！”秦煊气急败坏地吼道！仅剩的两个手下立刻朝唐雪藏身的地方扑去！
“姐姐！接住！”唐雪突然大喊一声，从操作台后猛地站起，将手中那个散发着诱人蓝光的低温储存罐，用尽全力朝着…正躲在配电箱旁边瑟瑟发抖的顾安玥扔了过去！
“啊？！”顾安玥完全没反应过来！看着那个“价值连城”、“危险至极”的蓝色罐子如同炮弹般朝自己飞来，吓得魂飞魄散！她几乎是出于本能，手忙脚乱地伸出双手去接！
噗！
罐子稳稳地落入了顾安玥的怀里！冰冷的触感让她打了个激灵！
“保护好样本！”唐雪大喊一声，同时拔出了她那把黑色的手枪，指向扑过来的两个黑衣手下！砰砰砰！精准的点射压制，瞬间将两人逼退！
“我…我…”顾安玥抱着冰冷的罐子，感觉像抱着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欲哭无泪！保护？她拿什么保护？！她只想把这烫手山芋扔出去！
秦煊看到样本落到了“手无缚鸡之力”的顾安玥手里，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和贪婪！他不再理会唐雪，调转枪口，大步流星地朝着顾安玥冲去！“顾小姐！把东西给我！我保证你和你的‘好妹妹’安全离开！”
“你…你别过来！”顾安玥吓得连连后退，抱着罐子如同受惊的兔子，后背撞到了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她看着秦煊越来越近的、带着杀气的脸，再看看怀里这个散发着致命诱惑的蓝色罐子，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大胆（或者说破罐破摔）的念头猛地蹿了出来！
“给你！都给你！”顾安玥像是被吓坏了，尖叫一声，用尽全身力气，把怀里的低温储存罐朝着秦煊的脸狠狠砸了过去！动作之迅猛，姿态之决绝，颇有唐雪刚才砸设备的风范！
秦煊完全没料到“柔弱”的顾安玥会如此“彪悍”！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接！
噗！
罐子被他稳稳接住！冰冷的触感和里面那抹幽蓝让他心头狂喜！到手了！
然而，下一秒！
咔…咔嚓嚓…
被他接住的低温储存罐外壳，突然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碎裂声！罐体上，以顾安玥刚才双手紧握的地方为中心，迅速蔓延开无数道蛛网般的裂痕！里面的蓝色液体开始顺着裂缝疯狂渗出！
“不！！！”秦煊脸上的狂喜瞬间化为极致的惊恐和扭曲！他手忙脚乱地想稳住罐子，但为时已晚！
嘭！！！
一声闷响！整个低温储存罐在他手中猛地炸裂开来！无数玻璃碎片和散发着刺鼻气味的、粘稠的幽蓝色液体，如同天女散花般，劈头盖脸地喷溅了秦煊满头满身！
“啊——！！！”秦煊发出一声凄厉至极、不似人声的惨叫！那些蓝色液体仿佛具有强烈的腐蚀性，瞬间将他昂贵的衬衫灼烧出无数破洞，接触到皮肤的地方立刻冒出刺鼻的白烟，发出“滋滋”的声响！他的脸、脖子、手臂…凡是沾染到液体的地方，迅速红肿、溃烂！剧烈的灼痛让他疯狂地甩着手，试图甩掉那些致命的液体，状若疯魔！
“我的脸！我的眼睛！啊——！”秦煊痛苦地蜷缩在地上翻滚，惨叫声在空旷的实验室里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他的两个手下和刚刚恢复了一点行动能力、挣扎着爬起来的伤者，看到老板如此惨状，全都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停留？也顾不上秦煊了，连滚爬爬地就往出口跑！
“老板！撑住！我们…我们去叫人！”声音带着哭腔，瞬间消失在通道里。
实验室里，只剩下秦煊凄厉的惨叫、液体滴落的“嘀嗒”声，以及…站在角落里的顾安玥和唐雪。
顾安玥看着秦煊在地上翻滚哀嚎的惨状，再看看自己刚才砸罐子的双手，又看看地上那一滩散发着诡异蓝光的粘稠液体和碎裂的罐体…她整个人都傻了，如同被雷劈中！
“我…我…我杀人了？！”她声音发颤，带着哭腔，看向唐雪，“我把病毒样本砸他脸上了？！他…他是不是要死了？！”
唐雪面无表情地收回枪，走到那滩碎裂的罐子和蓝色液体旁边，蹲下身，用手指极其小心地蘸取了一点残留的、尚未完全挥发的蓝色液体，凑到鼻尖闻了闻。然后，她脸上露出一丝极其古怪的表情，像是想笑，又强行憋住。
“死不了。”唐雪站起身，语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松和…幸灾乐祸？“恭喜你，姐姐。你砸碎的，是‘深蓝’病毒的配套中和剂。高浓度碱性溶液，腐蚀性很强，会让人痛不欲生，皮肤严重灼伤，但…要不了命。顶多让他毁容，在床上躺几个月。”她顿了顿，补充道，“味道像…过期一百年的蓝莓果酱混合漂白剂。”
顾安玥：“……” 毁容？中和剂？过期蓝莓果酱？？？她感觉自己的大脑cpU彻底烧毁了！信息量太大！她砸了半天的命，结果砸了个…消毒水？！还差点把秦煊毁容了？！
“那…那病毒样本呢？！”顾安玥反应过来，尖声问道。
唐雪没说话，只是慢悠悠地走到那个被切割开的防弹玻璃门前，弯腰，从操作台下方一个极其隐蔽的、被杂物半掩着的暗格里，掏出了…另一个一模一样的、散发着幽幽蓝光的低温储存罐！这个罐子完好无损，表面甚至没有一丝灰尘！
“你…你早就知道？！”顾安玥指着唐雪手里的真·样本，又指着地上那滩假货中和剂，气得声音都变调了，“你让我去拉闸！吸引火力！还让我接那个假的！你拿我当诱饵？！当炮灰？！”
“不然呢？”唐雪一脸理所当然，晃了晃手里真正的储存罐，眼神无辜，“姐姐身手那么‘好’，演技那么‘棒’，拉个闸，接个罐子，砸个人，不是正合适？你看，效果多好。秦煊被你的‘蓝莓果酱’放倒了，真样本也到手了。”她甚至还对顾安玥竖了个大拇指。
顾安玥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唐雪，半天说不出话来：“你…你…唐雪！你这个混蛋！心机婊！我跟你拼了！” 她张牙舞爪地就要扑上去！
就在这时！
“唔…”一声微弱的呻吟从实验室角落一堆倒塌的文件柜后面传来。
唐雪和顾安玥的动作同时僵住！两人警惕地看向声音来源。
只见文件柜的缝隙里，艰难地伸出一只沾满灰尘和血迹的手！紧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极其狼狈地从废墟里爬了出来！他身上的黑色礼服早已破烂不堪，脸上也蹭了好几道灰和血痕，头发凌乱，眼神因为撞击还有些涣散，但当他看清实验室里的景象——满地狼藉，翻滚惨叫的秦煊，手持蓝色罐子的唐雪，以及张牙舞爪、灰头土脸如同炸毛猫咪的顾安玥——他整个人都石化了！
“廷…廷琛哥？！”顾安玥失声尖叫，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她瞬间收回了要跟唐雪“拼命”的爪子，手忙脚乱地想整理自己破烂的礼服和鸡窝般的头发，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你怎么在这里？！”
顾廷琛的目光缓缓扫过现场：抱着真·病毒样本、一脸“无辜”的唐雪；指着唐雪、状若疯妇的顾安玥；还有地上那个被“蓝莓果酱”毁容、惨嚎打滚的秦煊…
他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那张总是冷峻威严的脸上，此刻写满了巨大的荒谬感、世界观崩塌的茫然，以及一种深深的、对这个世界感到陌生的疲惫。
他扶着疼痛的额头，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我…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