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炬塔顶,混沌星辉已内敛如常日,塔身巍然,如历经涅盘重生的巨人,默默守护着这片星骸古域。塔内修士往来井然,阵法运转不息,较之往日,更多了一份历经血火淬炼后的沉凝与坚韧。然塔心之人皆知,平静之下,暗流未止,星海深处的目光,从未真正远离。
林尘一袭青衫,独立于观星台边缘,眸光平静,望穿虚空,仿佛已看到亿万里外的星辰生灭。与涅盘星核深度共生后,他周身气息愈发渊深,虽仍是凝气八重巅峰之境,然一举一动,皆暗合周天星辰轨迹,隐有宗师气度。怀中,旺财蜷缩假寐,气息悠长,毛发光泽流转,显是得了莫大好处。
“尘儿。”温和声音自身后响起。林啸天与苏婉并肩行来,目中含笑,亦有不舍。林啸天气息浑厚,已稳固金丹中期境界,苏婉周身星辉温润,治愈之术更近自然之道。
“父亲,母亲。”林尘转身,微微一笑。他已知父母来意。
“决定了吗?”林啸天拍了拍儿子肩膀,沉声道,“星海茫茫,凶险莫测,远非古域可比。纵有你如今修为,亦需万分小心。”
苏婉上前,为林尘理了理并不存在的衣襟褶皱,眼中担忧化不开:“娘知你志在星海,道途不可限。只是……万事皆以平安为重。遇事莫要强出头,记得……星炬永远是你的家。”
“孩儿明白。”林尘心中暖流涌动,重重点头,“星炬有父亲、母亲和墨长老坐镇,又有涅盘星核为基,固若金汤。孩儿此行,一为历练,探寻混沌道途前路;二为寻访星核传承中所提及其他可能存在的‘火种’遗迹,或能寻得对抗幽冥及阴影的更多线索;三来……亦想看看,这浩瀚星海,究竟藏着多少秘密。”
他顿了顿,掌心星辰印记微亮,续道:“且我感觉得到,星核与这星海深处某些存在,有着极微弱的共鸣。或许,那里有我需要的答案。”
林啸天与苏婉相视一眼,知儿子去意已决,道心坚定,非可强留。苏婉自怀中取出一枚贴身佩戴多年、温润如羊脂的玉佩,上刻流云纹路,隐隐有空间波动:“这是娘早年偶得的一枚‘小虚空挪移符’,关键时或可救急。你带着。”
林尘没有推辞,郑重接过。父母爱子之心,尽在其中。
三日后,一切准备就绪。星炬塔外围,一艘长约十丈、通体由星辰砂与虚空晶石熔铸、形如流线型飞梭的法舟静静悬浮。此舟名为“星槎”,乃是集星炬与流云剑宗炼器大师之力,为林尘远航特制,不仅速度奇快,更能短距离穿梭虚空,防御力亦是不凡。
墨长老率众相送,神色肃然:“林使者,此去珍重!星炬永远是您最坚实的后盾!”
“诸位,保重!”林尘拱手环礼,目光扫过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最终落在父母身上,深深一拜,旋即不再犹豫,转身踏入星槎。
舱门闭合,星槎轻微一震,旋即化作一道淡银流光,悄无声息地没入深邃虚空,几个闪烁,便消失在天幕尽头。
星槎之内,别有洞天。空间虽不如星炬广阔,却布置雅致,静室、丹房、炼器室一应俱全。林尘坐于主控玉台前,神识与星槎核心相连,巡天主镜悬浮一侧,投射出周边星域的立体图谱。他并未设定具体坐标,而是循着体内星核那丝微弱的共鸣指引,向着星海深处驶去。
初始一段航程,颇为平静。虚空寂寥,唯有遥远星辰散发恒定光芒。偶有细小陨石带或能量乱流,皆被星槎灵巧避过。林尘大部分时间用于打坐,巩固修为,感悟星核中蕴含的浩瀚知识,并与旺财嬉戏,倒也闲适。
如此航行月余,已不知离开星骸古域几亿万里。周遭星域景象渐变,星辰分布稀疏,虚空中弥漫着一股苍凉古老的气息。这一日,巡天主镜突然传来轻微波动,显示前方一片异常区域。
林尘凝神望去,只见极远处,虚空之中,竟漂浮着大片残破不堪的宫殿群落遗迹!这些遗迹并非岩石构筑,而是一种非金非玉的材质,虽已残破,却仍能看出昔日的恢弘与精美,风格与流云界、星炬塔乃至星灵族皆迥异,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朴与神秘。遗迹范围极广,望不到边际,如同一个失落文明的墓场。
“这是……古仙府遗迹?还是某个消亡星海文明的残骸?”林尘心生警惕,操控星槎缓缓靠近,同时神识如潮水般蔓延而出,仔细探查。
遗迹死寂无声,并无生命迹象,也无阵法能量波动,似乎早已在漫长岁月中彻底消亡。但林尘体内的混沌星核,却在此刻传来一丝异常活跃的悸动,那微弱的共鸣感,在此地似乎清晰了一分!
“共鸣源头在此?”林尘心中一动,小心驾驱星槎,穿梭于巨大的残垣断壁之间。随处可见断裂的玉柱、倾塌的宫墙、破碎的雕像,其上铭刻的符文早已黯淡,难以辨认。
忽然,旺财竖起耳朵,冲着左前方一片相对完整的偏殿遗迹“呜呜”低鸣起来,显得有些焦躁不安。
林尘神识立刻扫去,初时并未察觉异常,但混沌道体本能却传来一丝极微弱的预警。他凝神细查,终于在那偏殿一角,一面倒扣在地上的残破玉璧背面,感应到一丝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极其隐晦的空间扭曲之力!
“有禁制!”林尘目光一凝,操控星槎缓缓靠近,在安全距离外停下。他并未贸然攻击,而是尝试将一缕蕴含混沌星核气息的神识,轻柔地探向那扭曲之力。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那隐匿的禁制接触到混沌星核气息,竟如水波般荡漾开来,并未触发反击,反而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虚幻门户!门户之后,并非偏殿内部,而是一条向下的、幽深无比的玉石阶梯!
“这禁制……竟对星核气息有反应?”林尘心中惊疑更甚。他沉吟片刻,将星槎收起,周身布下隐匿护身法诀,带着旺财,一步踏入那虚幻门户。
脚踏实地,一股远比外界精纯浓郁、且带着淡淡清香的灵气扑面而来。阶梯两旁镶嵌着夜明珠,柔和光芒照亮前路。向下行约千丈,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间保存完好的地下密室!
密室不大,中央仅有一张玉案,案上供奉着一幅画卷。画卷材质非帛非纸,似金似玉,散发着淡淡灵光。画中并非人物山水,而是一片浩瀚星空,星空中央,隐约可见一座巍峨宫殿的轮廓,与外界遗迹风格类似,却更加宏伟。画卷右上角,以一种古老玄奥的文字题着数个小字。
林尘目光落在那些古字上,浑身剧震!这种文字,他从未见过,但就在他看到的一瞬间,丹田内的混沌星核骤然灼热,一股信息流自然涌入脑海——
“紫微星宫……巡天箓……”
几乎同时,他怀中所剩无几的、得自流云剑宗万卷楼的关于上古星象的残破玉简,以及父母留下的那枚玉佩,皆微微发热,与画卷产生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联系!
“紫微星宫?巡天箓?”林尘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名称,他似乎在哪本极其古老的杂记中瞥见过一眼,传闻是比星陨仙舟更为久远的、司掌周天星辰的古老存在!这“巡天箓”又是什么?难道与巡天主镜有关?
他强压激动,小心翼翼上前,伸手欲触碰那画卷。然而,就在他指尖即将触及画卷的刹那——
异变陡生!
画卷之上,那片浩瀚星空骤然活了过来!星辰流转,宫殿生辉,一道无法形容其威严与古老的意念,如同沉睡万古的巨龙,骤然苏醒,猛地撞入林尘的识海!
“嗡——!”
林尘只觉神魂剧痛,眼前一黑,无数破碎的画面、古老的信息、宏大的道韵疯狂涌入!他仿佛看到星辰诞生与寂灭,看到古仙御星巡天,看到一场席卷星海的恐怖大战,看到宫殿崩毁、文明陨落……
“呃啊!”他闷哼一声,七窍渗出鲜血,身形摇摇欲坠!
“汪汪!”旺财焦急狂吠,周身混沌光芒大放,试图护主。
而那画卷,在爆发出这道意念洪流后,光芒瞬间黯淡,化作点点流光,尽数没入林尘眉心!玉案之上,空空如也!
林尘重重摔倒在地,抱头蜷缩,身体剧烈抽搐,识海中如同天翻地覆!那庞大的信息流几乎要撑爆他的神魂!
不知过了多久,风暴渐息。林尘虚弱地睁开眼,眸中混沌星芒乱闪,充满了无尽的疲惫与……震撼。他艰难内视,只见识海中,除了混沌青莲与星钥,竟多了一幅微缩的、与方才画卷一般无二的星辰图卷,正缓缓旋转,洒下清辉,滋养着受损的神魂。
同时,一段断断续续的古老讯息,浮现心间:
“紫微……道统……未绝……持箓者……当循星路……往‘北辰’……启……传承……”
北辰?传承?
林尘挣扎坐起,抹去脸上血污,眼中惊骇未散,却燃起熊熊火焰。
一次看似寻常的遗迹探索,竟牵扯出比星陨仙舟更为古老的秘辛!
这“巡天箓”,这“紫微星宫”,这“北辰”之地……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惊天秘密?
他的星海之旅,从一开始,便驶入了一条远超预期的航道。
前方,是更深不可测的迷雾,还是……通往道途终极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