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粉丝”堵截的惊魂经历，给凌一凡留下了深深的心理阴影。他彻底龟缩起来，上下班路线变得更加神出鬼没，甚至开始认真考虑网购假发和墨镜的可能性。喂猫的重任也被他强行移交给了对此一无所知、但仍沉浸在“美少女战士被亵渎”的愤慨中的王大锤。
他活得像个惊弓之鸟，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心跳加速。能力的练习早已被无限期搁置，那本《观察笔记》也蒙上了一层薄灰。他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变成一粒尘埃，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然而，命运（或者说某个神秘组织）似乎并不打算让他就此隐形。
这天下午，凌一凡被李主任派去楼上送一份无关紧要的文件。他低着头，尽可能降低存在感，快步走向高管楼层专用的电梯——这部电梯人少，能最大程度减少与人接触的机会。
就在电梯门即将关闭的刹那，一只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突然伸了进来，灵敏地挡住了光传感器。
电梯门重新滑开。
一个高挑、熟悉的身影迈了进来。
黑色长风衣，一丝不苟的发型，冰冷精致的侧脸。
是冷月。
凌一凡的呼吸瞬间停滞，血液仿佛都冻僵了。他下意识地就想往角落里缩，恨不得能嵌进电梯壁里。
冷月似乎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存在（但他知道她绝对注意到了），她目不斜视，动作流畅地按下了顶层的按钮，然后安静地站在电梯另一侧，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气质冷艳的女高管。
狭小的电梯空间里，只剩下机器运行的微弱嗡鸣声和凌一凡那几乎无法掩饰的、过于急促的心跳声。
空气凝重得让人窒息。
凌一凡死死地盯着头顶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祈祷着电梯能快一点，再快一点。他感觉身边的冷月像一座散发着寒气的冰山，无声地压迫着他的神经。
就在电梯缓缓上升至中途时——
“咔哒……嗡……”
一声异样的金属摩擦声突然响起，紧接着，电梯猛地顿挫了一下，照明灯闪烁了几下，然后彻底熄灭！
狭小的空间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紧急按钮散发出微弱的、幽绿色的光芒，勾勒出两人模糊的轮廓。电梯，卡住不动了。
“呃……怎么回事？”凌一凡的声音在黑暗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知道是因为突如其来的故障，还是因为身边那个沉默的女人。
冷月没有立刻回答。黑暗中，凌一凡能听到她极其平稳的呼吸声，仿佛对眼前的突发状况毫不意外。
几秒钟后，幽绿色的微光中，冷月缓缓转过头，那双深邃的眼睛在黑暗中似乎也能准确地捕捉到他的视线。
“不是意外。”她开口了，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平静，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却像一把冰锥，直接刺破了凌一凡最后一丝侥幸。
凌一凡的心脏猛地一缩。
“你最近，”冷月的目光仿佛能穿透黑暗，看进他的灵魂深处，“玩得有些过火了。”
凌一凡张了张嘴，想辩解，想说那些猫窝绿化带鸽子什么的都不是他故意的，想说那些模仿犯更不关他的事，但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在冷月那洞悉一切的目光下，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可笑。
“吸引来的目光，比预想的要多。”冷月继续淡淡地说道，语气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虽然大部分是毫无价值的噪音，”她似乎意指那些模仿犯和网络狂欢，“但其中，也混进了一些……不该被惊动的‘存在’的注视。”
“存在？”凌一凡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无比，“什么存在？”
冷月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以为，你得到的这份‘礼物’，是独一份的吗？”
凌一凡愣住了。
“这个世界，远比你看到的要复杂和……拥挤。”冷月的声音在密闭的黑暗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规则的表层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你之前的那些‘小把戏’，能量波动虽然微弱且混乱，但就像在安静的深夜里敲响了一面破锣。”
她微微偏头，似乎在聆听什么，又像是在给他消化信息的时间。
“已经引起了‘观测者’的注意。”她终于说出了那个让凌一凡头皮发麻的词。
“观测者……是什么？像你一样的人？”凌一凡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恐惧。
“我？”冷月似乎极轻地笑了一下，但那笑声里毫无温度，“我只是其中一类。负责记录和维持脆弱的平衡，偶尔……也需要清理一些过于显眼的‘杂音’。”
清理？杂音？
凌一凡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上来。他感觉自己就像那只在车轮前茫然不知的螳螂，而冷月则是那个冷漠地告诉他“你挡路了”的人。
“那我……我现在该怎么办？”凌一凡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的求助。他发现自己在这个女人面前，根本毫无招架之力，只能被动地接受信息。
冷月沉默了片刻，幽绿的光晕在她毫无表情的脸上明明灭灭。
“两个选择。”她终于开口，声音冷硬如铁，“第一，继续你现在的方式，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挥霍你那不可控的力量，直到被真正的‘麻烦’找到，或者变成更大的‘麻烦’，然后被彻底‘清理’。”
凌一凡的呼吸一滞。
“第二，”冷月的目光似乎锐利了几分，“停止那些无意义的孩童把戏，学会控制它。然后……或许你能活得久一点。”
电梯的控制面板突然发出“滴”的一声轻响，照明灯闪烁了几下，竟然恢复了正常。楼层数字重新开始跳动，电梯微微一震，继续平稳上升。
故障……解除了？
凌一凡惊疑不定地看着恢复正常的一切，又看向冷月。这一切发生得太过巧合，就像是……专门为了这场对话而设置的舞台。
冷月已经转回了身，恢复了那副冷漠疏离的样子，仿佛刚才那段惊心动魄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电梯到达顶层，发出清脆的“叮”声。
门缓缓打开。
冷月迈步而出，没有回头。只是在身影即将消失在走廊拐角前，留下最后一句冰冷的话语，清晰地飘进凌一凡的耳朵：
“选择在你。”
电梯门缓缓合上，将凌一凡独自关在那个狭小、却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风暴的空间里。
他背靠着冰冷的梯壁，缓缓滑坐到地上，手脚冰凉，心脏仍在疯狂地跳动。
观测者？暗流？清理？选择？
大量的信息冲击着他的大脑，带来的不是解惑，而是更深、更冰冷的恐惧和迷茫。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唯一的意外，现在才知道，自己只是不小心闯进了一个早已存在、并且规则森严的陌生战场。
而他现在，就站在战场的边缘，手无寸铁，并且刚刚被警告：要么学会战斗，要么……被消灭。
电梯缓缓下行，失重感传来。
凌一凡却觉得，自己正在坠向一个深不见底的、未知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