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区的夜晚，弥漫着与现代都市格格不入的陈旧气息。狭窄的巷道蜿蜒曲折，路灯昏暗，年久失修的砖墙斑驳脱落，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煤灰和旧木头的味道。这里的时间仿佛流逝得更慢，但也隐藏着更多不为人知的角落。
根据那份神秘讯息提供的模糊坐标，冷月带着三人在迷宫般的巷弄中快速穿行，避开了几个还在营业的嘈杂小酒馆和闪烁着暧昧霓虹的发廊，最终停在了一堵毫不起眼、爬满了枯萎藤蔓的砖墙前。
墙上嵌着一扇生锈的、几乎与墙体融为一体的厚重铁门，门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个早已废弃不用的老式机械锁孔，旁边却隐藏着一个极其微新的、需要特定光谱才能看到的指纹识别区。门的上方，是一个早已停摆、布满蛛网的复古街灯支架，灯罩歪斜着。
“第三维修井……”冷月对照着脑中记忆的古老地图，确认了位置。她没有贸然接触那扇门，而是先示意众人隐蔽在阴影中，自己则取出一个巴掌大的扫描仪，仔细检查门周和附近区域。
“没有明显的能量陷阱或监控探头……但有一种非常微弱的、被动式的震动感应场覆盖着门扉。”冷月低声道，“很古老的防御手段，但有效。强行破门或者错误的触碰都会触发警报。”
她收起扫描仪，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用特定的节奏轻轻敲击了三下铁门，然后对着那个隐藏的识别区清晰地说道：
“潘多拉拒绝沉默。”
声音不高，但在寂静的巷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几秒钟的死寂。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来自门内深处的机簧响动。那扇厚重的、看似锈死的铁门，竟然无声地向内滑开了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一股混合着尘土、机油和某种陈旧电子元件味道的、冰冷干燥的空气从内部涌出。
门内一片漆黑，深不见底。
“跟上，保持警惕。”冷月没有丝毫犹豫，率先侧身闪入黑暗中。凌一凡、苏小婉和王大锤紧随其后。
就在王大锤最后一个挤进门的瞬间，铁门又无声地迅速合拢，将外界的一切光线和声响彻底隔绝。
绝对的黑暗笼罩下来，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彼此紧张的呼吸声可闻。
啪。
冷月打开了微光手电。光束划破黑暗，照亮了一条仅容两人并行、向下倾斜的金属楼梯。楼梯锈蚀严重，边缘锋利，踩上去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在狭窄的空间内回荡，格外刺耳。
他们小心翼翼地向下了大约三层楼的高度，楼梯尽头是一条水平延伸的、更加宽阔的通道。这里像是某个被遗忘的地下工程，墙壁是粗糙的水泥面，布满了涂鸦和霉斑，头顶布设着老旧的、早已不通电的照明线路和通风管道，空气滞涩而冰冷。
通道两侧，偶尔会出现一些锈迹斑斑的铁门，上面标记着早已模糊的编号或功能符号，大多紧闭着，不知通向何方。
这里静得可怕，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和呼吸声，以及远处不知何处传来的、规律性的、极其轻微的“滴答”声，像是某种老式钟表或者冷凝水滴落，更添几分诡异。
“这里……真的有人吗？”王大锤缩着脖子，声音在通道里激起微弱的回音，他总觉得黑暗中有无数眼睛在看着他们。
“既然给了口令，就应该有。”冷月的声音依旧平静，但她的手始终按在腰侧的武器上，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阴影角落，“但‘有眼线’的警告不是空穴来风。也许‘守夜人’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
又向前行进了近百米，通道开始出现岔路。冷月凭借着记忆和某种直觉选择着方向。终于，在一个十字路口的墙壁上，他们看到了一个极其隐蔽的、用白色粉笔画出的简易符号——一个抽象的眼睛图案，瞳孔的位置被一道斜线划过。
“守夜人的标记。”冷月确认道，“意思是‘警惕’或‘已被监视’。跟着它走。”
他们跟着断断续续出现的标记，在如同迷宫般的隧道中又穿行了十多分钟，终于来到了一扇看起来相对较新的金属门前。门是气密式的，旁边有一个复古的转盘式阀门，但门侧却装着一个现代化的数字按键屏。
冷月再次输入了口令“潘多拉拒绝沉默”。
这一次，门内传来了轻微的电机运转声。气密门缓缓向一侧滑开，明亮而柔和的白色光线从门后倾泻而出，暂时驱散了通道的黑暗和阴冷。
门后是一个大约五十平米的空间，与其说是秘密基地，不如说更像一个拥挤不堪、但功能齐全的临时工作站。四周墙壁挂满了各种新旧不一的地图、图纸和写满复杂公式的白板，桌子上堆满了拆解到一半的电子设备、书籍和零件。空气循环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过滤着空气。最引人注目的是房间中央一套还在运作的、看起来相当先进的监控和通讯设备，屏幕上映着数个地下通道入口的实时画面。
一个身影正背对着他们，站在通讯设备前，似乎刚刚结束一段通话。
那人听到门响，缓缓转过身。
他是一个看起来大约六十岁上下的男人，头发灰白，梳得一丝不苟，戴着一副老花镜，穿着有些磨损但却干净整洁的卡其布工装，气质更像一位老派的工程师或学者，而非隐秘组织的成员。但他的眼神却锐利而深邃，带着一种历经风霜的疲惫和警惕。
他的目光扫过冷月，微微点了点头，似乎认出了她或者她所代表的某些特征。但当他的目光落在凌一凡、苏小婉和王大锤身上时，尤其是感知到凌一凡身上那尚未完全平复的、微弱的混沌能量波动时，他的眉头立刻紧紧皱起，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疑虑和……一丝极度谨慎的排斥。
“冷月探员……或者我该用你现在的代号？”老人开口，声音沙哑而低沉，带着一种久经世故的沉稳，“我收到了‘科莱恩之眼’最后传回的碎片信息，猜到可能会有人来。但我没想到……你会带来这么大的‘变量’。”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压在凌一凡身上：“尤其是这位年轻人身上的能量签名……混乱、不稳定、从未见过。这不在我们的协议和安全范围之内。你们惹上的麻烦，可能比Aether本身更不可预测。”
凌一凡感到一阵不自在，对方的目光仿佛能看透他体内那不受控制的能量。
“艾德（Ed），情况特殊。”冷月上前一步，挡住了老人审视的目光，“Aether的‘普罗米修斯’计划已经全面暴露，科莱恩研究所地下藏着更危险的东西。我们需要信息和庇护。他们是关键。”
被称为艾德的老人沉默了片刻，目光在冷月和凌一凡之间来回扫视，最终缓缓叹了口气，指了指房间内几张简陋的折叠椅：“坐吧。时间不多，Aether的‘清道夫’对老城区的搜索力度正在加大，这里也不绝对安全。”
众人落座，艾德从一旁的保温壶里倒出几杯热气腾腾的、味道有些奇怪的浓缩液体递给他们，似乎是一种自制的提神饮料。
“我是艾德，算是‘守夜人’在这片区域最后几个还能活动的‘老鼹鼠’之一。”老人自我介绍，语气带着一丝自嘲，“你们在科莱恩看到的那点东西，只是Aether全球阴谋的冰山一角。”
他走到一块巨大的白板前，上面贴满了从各种渠道收集来的新闻剪报、模糊照片、卫星图和能量读数打印件。
“看看这些。”他指着那些资料，“北美落基山脉，多个徒步者神秘失踪，当地传闻有‘发光的洞穴’和‘让人发疯的低语’；东欧，一个偏远小镇居民集体出现严重失眠和噩梦，小镇周围地表检测到异常能量辐射；南太平洋某岛屿，整个岛屿生态系统在数月内急剧恶化，动物变得狂暴具有攻击性，岛屿附近检测到大规模生物能量流失……”
他每说一处，就在世界地图上相应位置点下一个红色的图钉。
“这些事件看似孤立，发生地点各异，模式也不同。”艾德的语气沉重起来，“但我们的分析显示，它们爆发的时间点，都与Aether公司在该区域的大型基建项目启动、地质勘探活动频繁期、或者其下属研究机构的‘设备更新期’高度吻合。而且，所有事件区域的地下，都检测到了与‘摇篮’遗迹能量相似、但更具攻击性和扭曲性的能量签名残留！”
凌一凡看着地图上那一个个刺目的红点，仿佛看到了无数个科莱恩研究所正在世界各地上演着同样的悲剧，只是形式可能更加隐蔽和多样化。
“Aether不是在简单地利用遗迹能量，”艾德敲着白板，声音激动起来，“他们是在用全世界的环境和生命在做一场巨大的、疯狂的实验！他们在测试不同遗迹能量与不同环境、不同人种结合的‘产出效率’和‘副作用’！‘普罗米修斯’网络是他们规模化‘收割’的工具，但在这张网之外，还有更多、更黑暗的实验场！”
他调出了一些极其模糊、似乎是远程偷拍的照片，上面是某些地处偏远的、戒备森严的设施，其建筑风格和防护等级与科莱恩研究所截然不同，更像是对某种遗迹环境的直接模拟和利用。
“他们甚至不敢在本土大规模进行的极端测试，就被放在了这些法律监管薄弱、信息闭塞的地区！那些失踪的人、发疯的城镇、枯萎的岛屿……都是他们实验失败的代价！”艾德的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而我们之前遭遇的那个……地下的‘东西’？”凌一凡忍不住问道。
艾德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凝重：“Entity-K-01……这是我们临时给它的代号。根据‘科莱恩之眼’最后传回的零星数据，以及你们带来的信息……那东西，很可能不是Aether创造的，而是他们从某个极端危险的遗迹——很可能就是‘第七深渊’——中‘打捞’或‘唤醒’出来的！”
“他们无法完全控制它，甚至无法理解它。科莱恩研究所的根本目的，可能就是用‘普罗米修斯’药剂产生的能量和生命废料，去‘喂养’它，同时研究它、试图模仿它！那个‘基石’稳定器，不是为了稳定能源，是为了束缚它！”
这个结论让所有人背脊发凉。Aether不仅在全球进行危险实验，甚至还在玩火自焚地研究着他们自己都可能无法掌控的恐怖存在！
“那……‘方舟’呢？”苏小婉追问，“那个需要全球能量供给的项目，到底是什么？”
艾德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深深的无力感：“‘方舟’是Aether最高机密中的机密。我们牺牲了无数人，也只得到一些支离破碎的信息。它可能是一个避难所，为了应对他们自己可能引发的末日；也可能是一个武器，足以毁灭重塑世界的武器；甚至可能是一个……‘飞升’仪式？试图利用庞大的能量和那个‘实体’，实现某种形式的集体进化或蜕变……谁知道那群疯子到底想干什么！”
他看向冷月，语气严肃：“冷月探员，你们组织应该也知道，事情早已失控了。Aether的野心和疯狂已经超出了底线。他们引发的不再仅仅是伦理问题，而是可能导致全球性灾难的生存危机！仅仅破坏一两个‘播种点’已经无济于事。”
冷月沉默着，她知道艾德说的是事实。
“我们需要合作。”冷月终于开口，“我们需要知道‘守夜人’还掌握多少关于全球节点和‘方舟’的情报。以及，你们对那种‘混沌能量’知道多少？”她指向凌一凡。
艾德的目光再次投向凌一凡，眼神复杂：“混沌能量……古老的记载中有过模糊的提及，被称为‘原初扰动’、‘规则外的变量’，极其罕见，通常被视为不祥或灾难的预兆。它能干扰甚至瓦解基于秩序和规则构建的能量体系，比如遗迹能量和模仿它的造物。但这力量本身也极度危险，难以控制，历史上每一个与其沾边的记载，最终都导向了巨大的混乱和毁灭。”
他的话语充满了深深的忌惮：“年轻人，你拥有的，或许是一把能斩断Aether网络的利剑，但也可能是一把会焚毁整个世界的双刃剑。‘守夜人’不会轻易接纳这样的风险。”
就在这时，房间内的监控屏幕突然发出了急促的闪烁警报！
一个屏幕上映出几条通道外的实时画面——数个穿着黑色作战服、动作迅捷的身影，正利用某种悬浮装置悄无声息地快速穿过通道，径直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而来！
“是‘清道夫’！他们找到这里了！”艾德脸色大变，“怎么可能？！这里的屏蔽措施是最高级别的！”
冷月猛地看向凌一凡。
凌一凡脸色煞白，他突然意识到，很可能不是屏蔽措施失效……而是他体内那尚未完全平复的混沌能量，就像一个黑暗中的灯塔，始终在吸引着那些追踪者！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无法隐藏的麻烦！
“准备转移！”艾德当机立断，快速启动某个装置，房间内响起数据销毁的嗡鸣声，“跟我来！走紧急通道！”
刚刚找到的临时避风港，转眼间再次暴露于刀锋之下。
绝望的逃亡，似乎永无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