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曦滢派人给敬事房传了重申禁止对食的命令,此事自然会传到乾隆的耳朵。
近来前朝并无紧急政务缠身,乾隆难得有几分清闲,听闻皇后突然重申这许久未提的祖制,心中不免生出几分好奇,想着晚间见了面定要问个明白。
夜色渐深,寝殿内烛火摇曳,巫山云雨过后,锦被下的两人尚带着几分慵懒的暖意。
乾隆伸手环住曦滢的肩,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发丝,随意问道:“方才敬事房来禀,说你传旨重申禁对食的祖制,怎么突然想起提这事儿?可是宫中有人犯了规矩?”
曦滢往锦被里缩了缩,冷哼了一声,抬手拍开他作乱的手指,横了乾隆一眼:“还不是给你留面子呢,不然依着我的性子,直接把人绑了发落,哪用得着这般迂回。”
乾隆不明所以,紧了紧手臂追问:“怎么说?”
“还能有谁?”曦滢语气带着几分不高兴,“我今日才从莲心口里得知,你那御前总管王钦,觊觎我跟前的莲心已久,三番两次地纠缠她,逼着要结对食,把莲心吓得整日心神不宁,连差事都快做不下去了。若是等闲的奴才,我直接处置了便是,可他是你的御前总管,若是真叫他得逞了,外头不知要怎么传——说我中宫舍了贴身宫女来拉拢御前太监套取消息?瓜田李下的,我犯得着么?”
乾隆闻言,脸上的笑意褪去,瞬间想起了前朝的苏培盛和崔槿汐,自己汗阿玛死得也是不明不白的,当年自己是既得利益者,并不深究此事。
但如今事到临头,乾隆瞬间汗流浃背了,连带着身上的暖意都消散了几分,语气也沉了下来:“竟有此事?这奴才真是胆大包天!”
里面的主子在讲私话,偏生外头的王钦还在作死边缘疯狂试探。
今夜轮到莲心与他一同在寝殿外守着,王钦的目光便像黏在了莲心身上一般,色眯眯地在她身上来回游走,那眼神贪婪又猥琐,看得莲心浑身不自在,只能尽量往廊柱边靠,避开他的视线。
在他看来,皇后跟前的宫女本就是满宫之中一等一的体面,莲心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不仅容貌秀丽,性子也温顺,若是真能把她娶到手,往后在宫中行事,既能借着皇后的名头狐假虎威,又能有个予取予求的温顺之人伺候自己,怎么算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更让他得意的是,今日曦滢重申禁对食的谕令,却偏偏没有指名道姓地提他,这让王钦更是有些有恃无恐。
他暗自盘算:多半是自己垂青莲心的事情被皇后知道了,可皇后却没敢直接处置,想来是忌惮自己御前总管的身份,不愿为了个丫头得罪自己这个天子近侍。
“既然没有明着处置,那就说明只要不闹到主子们面前,皇后应该不会真的对我怎么样。”王钦越想越觉得自己猜得没错,胆子也愈发大了起来。
他龇着自己的大黄牙,用肾虚的气声小声叫:“莲心妹妹~”
莲心只当没听见,垂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王钦见她不应声,脸上非但没有不悦,反而欺身上前,脸上挤出猥琐的笑。
“这天儿多冷啊,夜风刮得人骨头缝都疼,”他故意往莲心身边凑了凑,“让公公我搂着你,咱俩凑一块儿取取暖,不就暖和了?”
这话把莲心恶心得胃里一阵翻搅,她强忍着不适,想起白日里曦滢那番为她撑腰的话,难得地挺直了腰板,往后退了一步,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却十分坚定:“王公公,请你放尊重一些!奴婢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岂容你这般轻薄!”
“公公我还不够尊重你吗?”王钦被她的拒绝惹得有些不悦,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伸手就想去抓莲心的手腕,“别给脸不要脸,你还道皇后真要给你撑腰呢,跟着公公我,保管你在宫里吃香的喝辣的!”
莲心吓得连连后退,慌乱间脚下一个趔趄,后背重重撞到了廊下悬挂的宫灯,铜制的灯架“哐当”一声砸在金砖地面上,灯火摇曳了几下才稳住,那刺耳的声响瞬间打破了夜的寂静,也惊醒了殿内正在说话的两人。
乾隆本来就不好的脸色一沉,猛地坐起身:“外面何事喧哗?”
不等灯火嬷嬷的应答,王钦的声音已带着几分慌乱传来:“没、没什么事,皇上!是奴才……是奴才不小心碰倒了灯,惊扰了皇上和娘娘,奴才罪该万死!”
话音未落,乾隆已掀开帐幔下床,曦滢也紧随其后披上外衣。
踏出寝殿门,便见王钦正死死拽着莲心的手腕,莲心嘴巴被捂着,衣衫有些凌乱,眼眶通红,奋力挣扎,王钦自然不敢现在还抓着不放,莲心一挣扎,他就松了手。
乾隆见状怒不可遏,厉声喝道:“王钦!你好大的胆子!”
王钦吓得魂飞魄散,瞬间松开手跪倒在地,连连磕头:“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奴才一时糊涂,再也不敢了!”
曦滢冷冷看向王钦:“糊涂?白日里我刚重申禁对食的规矩,你傍晚就敢在寝殿外骚扰宫女,分明是把宫规和主子的话当耳旁风!你在打本宫的脸?”
乾隆想起曦滢方才的话,又看到眼前这不堪的一幕,怒火更盛:“狗奴才,仗着在御前当差,竟敢觊觎皇后身边的人,还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放肆!来人,将王钦拖下去,杖责一百,贬去苦寒之地为奴……”
曦滢见他盛怒之下失了分寸,连忙扯了扯乾隆的袖子,凑近他耳边压低声音道:“皇上息怒,他毕竟是御前伺候多年的人,发落远了,恐怕会泄露御前的机密。”
乾隆冷静下来,想起被雍正流放的阿奇那塞思黑的旧奴才,在流放的路上散了汗阿玛多少谣言,转而吩咐:“那就贴加官,叫全宫的太监都看着,御前之人犯错都是如此,看谁还敢乱犯宫规。”
侍卫们立刻上前,架起瘫软如泥的王钦,用布巾捂住他的嘴巴,拖着他往外走,王钦的挣扎与呜咽声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