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震天那带着“善意”的提议,如同在凝固的空气中投入一颗石子,激起圈圈涟漪,却更显其下的暗流汹涌。林玄四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石震天这只老狐狸,不仅对厉无咎的暴行知情甚至默许,此刻更想借机将济世盟也绑上他的战车,成为其实现野心的工具。
“石城主消息灵通,我等佩服。”林玄压下心中的冷意,面上不动声色,“玄阴草与地灵根确为克制疫毒邪丹之关键。城主若真能提供安全路径或可靠向导,济世盟感激不尽。至于‘特效药’…”他话锋微转,语气带着医者的凝重,“此疫根源复杂,非简单一方可解。我等需先取得灵药,方能验证新法是否可行。石城主心系全城,当知欲速则不达之理。”
林玄的回答不卑不亢,既未拒绝石震天的“帮助”(深知拒绝恐生事端),也未承诺立刻交出“特效药”,更点明了疫病的复杂性,将压力巧妙推回。同时,他强调了“新法”二字,暗示他们已有思路,但需要灵药支持。
石震天眼中精光一闪,哈哈笑道:“林神医所言甚是!是石某心急了!向导与更详尽的地图,稍后便遣人送至慈济堂!预祝诸位马到功成,救我黑石城于水火!”他深深地看了四人一眼,尤其是秦越人和林玄,这才带着亲卫转身离去,魁梧的背影消失在巷口。
“呸!黄鼠狼给鸡拜年!”铁牛朝着石震天消失的方向啐了一口。
“虚与委蛇罢了。”秦越人冷冷道,“当务之急,是验证新思路是否可行。墨离,铁牛,你们随林玄准备分队寻药事宜。我需立刻返回慈济堂,那垂危重症,不能再拖了!”
秦越人深知时间紧迫,不再耽搁,身影一晃,再次如鬼魅般掠向城东。他心中已有计较,要用那重症患者,作为验证“五行相克思路”的第一块试金石!同时,他也要从苏合口中,挖出更多关于那些“行商”的细节。
慈济堂内,压抑的绝望气息几乎凝成实质。病患的呻吟、家属的哀泣、学徒们疲惫麻木的奔走,交织成一曲地狱的挽歌。空气中浓烈的药味和甜腻腥气混杂,令人窒息。
秦越人直接步入内堂。苏合老医师正带着两个学徒,围在之前那位垂危的重症患者床前。患者的情况比之前更加糟糕!全身大面积的溃烂疮口流淌着粘稠的黑红脓血,散发出刺鼻的恶臭。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败色,如同蒙上了一层死灰。他气息微弱如游丝,双目紧闭,眼窝深陷,嘴唇干裂乌紫,身体间歇性地剧烈抽搐,每一次抽搐都带出更多的脓血和微弱的痛苦呻吟。最可怕的是,他的体温非但没有高热,反而在快速下降,四肢冰冷,这是精元即将彻底枯竭、油尽灯枯的征兆!
“秦…秦先生!”苏合看到秦越人回来,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枯槁的脸上满是焦急与绝望,“您走后,我们按之前的方子(犀角地黄汤化裁加重凉血解毒)给他灌下去,又尝试用金针刺穴放血排毒…可…可完全无效啊!邪毒反扑更凶了!您快看看!”
秦越人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快步上前。他根本不需要切脉,望气之术已然全开!
在他眼中,患者周身笼罩的灰黑疫气比之前更加浓稠污秽,如同跗骨之蛆,深入骨髓经络!而更触目惊心的是那些盘踞在患者心脉、丹田、以及各大溃烂伤口深处的**暗红色“线”状能量**!这些“线”此刻如同活过来的毒蛇,疯狂地扭动、吞噬着患者体内残存的最后一丝生机!其霸道炽烈、充满掠夺性的气息,正是厉无咎的邪丹气!患者的脏腑,尤其是心、肝、肾,在灰黑疫气与暗红邪线的双重侵蚀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竭、枯萎!生机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流逝!
“让开!”秦越人低喝一声,袖中金针已然在手。他眼神锐利如鹰,瞬间锁定患者胸前几处要穴(膻中、巨阙、心俞),以及双足足心涌泉穴(肾经之源)!金针化作数道金芒,带着精纯锋锐的破邪气劲,精准无比地刺入!
“金针封元!固守本源!”
他要先强行封住患者心脉与肾源,保住最后一丝元气不散!同时,针尖蕴含的金属性锋锐之气(金克木,此处金指肃杀收敛之力),试图切割、阻隔那些盘踞的暗红邪线!
金针入体,患者剧烈的抽搐奇迹般地暂时止住了!灰败的脸上似乎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血色。苏合和学徒们眼中刚升起一丝希望…
异变陡生!
那些被金针暂时压制、切割的暗红邪线,如同被激怒的毒蛇,猛地爆发出更强烈的暗红光芒!一股狂暴、炽烈、充满侵蚀性的邪丹霸力顺着金针传导,狠狠反噬向秦越人!同时,患者被封住的要穴附近,灰黑疫气与暗红邪线竟如同受到刺激般,更加疯狂地侵蚀周围组织!被封堵的邪毒无法外泄,转而向内猛攻!
“噗!”患者猛地喷出一大口腥臭无比的黑血!那黑血落在地上,竟发出“嗤嗤”的声响,腐蚀着地面!他刚刚恢复一丝血色的脸庞瞬间变得死灰,气息急剧衰落,生命之火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秦越人闷哼一声,握着金针的手指微微发麻,一股灼热邪异的能量顺着手臂经脉试图侵入!他眼神一寒,体内真元运转,强行将其逼出。看着患者急剧恶化的状况,他那万年冰封般的脸上,眉头**深深地、难以抑制地皱了起来**!
“好霸道的邪毒!好诡异的反噬!”秦越人声音低沉,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他迅速撤针,不敢再强行封堵。这邪丹气不仅顽固异常,侵蚀经络脏腑,更似乎具备某种“灵性”,对压制和攻击会产生强烈的应激反扑,加速对宿主的掠夺和破坏!柳溪镇那套以“清泄排毒”为主的针药结合方案,在此刻完全失效,甚至起了反作用!
“苏医师,取我药箱里那瓶‘九转还阳丹’!化半粒于温水,速速灌下!吊住他最后一口气!”秦越人急声道,同时再次出手,这次不再强攻,而是以极其精妙的手法,金针轻点患者手足太阴肺经、阳明大肠经相关穴位(如尺泽、曲池、合谷),辅以微弱导引,试图**极其缓慢地疏导**部分淤积在肺腑、肠道的灰黑疫气,减轻其负担。他避开了那些暗红邪线盘踞的核心区域。
苏合不敢怠慢,连忙照做。珍贵的“九转还阳丹”蕴含着强大的保命元气,半粒化水灌下,患者那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才堪堪稳住,但依旧微弱得可怜,如同随时会被吹灭的烛火。
“秦先生,这…这可如何是好?”苏合看着患者惨状,老泪纵横,“这邪毒…当真无解了吗?”
秦越人没有回答,他收回金针,仔细感受着针尖残留的邪丹气与疫气的混合波动,又观察着患者用药后极其微弱的反应。他紧锁的眉头并未舒展,反而更深了。
“非是无解。”良久,秦越人才缓缓开口,声音冰冷中带着一丝挫败后的锐利,“而是寻常针药,难伤其根本!此邪丹气,炽烈如毒火,盘踞窍穴经络,如附骨之疽!强行拔除,反遭其噬,加速宿主死亡。需寻其相克之物,如水之寒凉、土之厚重,徐徐图之,内外交攻,方有一线生机。”
他的结论,与林玄之前的“五行相克思路”不谋而合,并且通过这次失败的救治,得到了残酷的验证!普通的针药,在已成气候的邪丹气面前,**难施其效**!
就在这时,一名学徒匆匆跑来,面带惧色:“苏医师,秦先生!外面…外面又送来好几个重症!症状和这位一样,伤口流黑血,身体冰冷,神智全无!快…快不行了!”
秦越人猛地抬头,望向内堂外那片绝望的哀嚎之地。厉无咎的邪丹气,正在加速收割!时间,真的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