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骁盯着手机屏幕，那枚婚戒静静躺在课桌边缘，刻字清晰。他没动，手指却慢慢收紧，指节发白。U盘还插在电脑上，程小满给的加密视频正在加载，画面卡在第一帧。
肩膀疼得厉害，像是有根铁丝在里面来回拉扯。他换了个姿势，右肘撑着桌面，左手按住左肩，试图压住那阵一阵的胀痛。空调嗡嗡响，冷风直吹后颈，他打了个寒颤。
门被推开，保温杯放在桌上时发出轻响。
“法医室空调坏了。”苏念的声音很平，不看他的脸，“借你暖气用。”
林骁抬头，看见她手里拿着镊子和几片烧焦的纸屑，另一只手刚摘下口罩。保温杯上贴了张便利贴，写着“多喝热水”，字迹工整，像是考试答题卡。
他没接话，只是伸手去拿杯子。杯身温热，盖子拧得很紧。他试了两下没打开，苏念皱眉，一把夺过去，单手旋开，又放回他面前。
“姜茶。”她说，“别等凉了。”
林骁低头闻了下，辛辣带甜。他抿了一口，热流顺着喉咙滑下去，胃里暖了一块。
苏念已经戴上手套，把碎片铺在玻璃板上。她用镊子夹起其中一片，指着上面一个模糊的字：“这个‘的’字，右上方多勾了半笔。”
林骁凑近看。墨迹晕染，但那一撇确实拖了个小钩，像是写字的人顿了一下才收尾。
“陈渊以前写论文就爱这么写。”他说，“但他用的是钢笔，笔锋更利。这个……像是刻意模仿。”
“对。”苏念点头，“力度分布不对。起笔重，收笔虚，说明写的时候在控制节奏，怕露馅。”
林骁放下杯子，从笔记本撕下一页，照着那个字临摹了几遍。每次都在右上角加钩，一遍比一遍慢。
“他在测试我们能不能认出来。”他说，“不是为了隐藏身份，是想让我们知道——他知道我们在查。”
苏念没说话，只是把另一片碎片拼上去。两个“的”字并列，钩的位置几乎一致。
“同一个人写的。”她说，“而且是右手。角度稳定，没有颤抖。”
林骁忽然想起什么，翻出母亲的照片，翻到背面。火焰显影的画面还在，那只戴婚戒的手掌心朝下，手指粗大，关节突出。
他对比记忆里的监控截图。教室里的手更细，动作轻巧，像习惯敲键盘的人。
“不是陈渊。”他说，“但他在学陈渊。”
苏念看了他一眼，目光停在他左手腕的护腕上。那里渗出一点暗红。
“你又撕裂了。”她说。
“没事。”林骁缩回手，“绷带压着呢。”
“压不住。”苏念拉开抽屉，拿出一卷纱布和一瓶消毒液，“你现在是伤员，不是侦探。”
“我现在是唯一能看懂这些线索的人。”林骁往后靠了靠，“时间不多了。”
“那就边处理边看。”苏念拧开瓶盖，“抬手。”
林骁犹豫一秒，还是抬起了左臂。苏念剪开护腕，棉布黏在伤口上，撕下来时他咬了下牙。
药水倒上去，刺痛窜上来。他没叫，只是盯着电脑屏幕，等视频加载完成。
“忍着没用。”苏念一边包扎一边说，“疼痛会影响判断力。你刚才临摹那个字，第三遍比第一遍偏了七度。”
林骁一愣：“你还量了？”
“显微镜下看得清。”苏念系紧纱布，“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分析笔迹。建议暂停十五分钟，等身体机能恢复。”
“我们没有十五分钟。”林骁抓起杯子又喝一口，“陈渊不会等。”
“我不是让他等。”苏念收起工具，“我是让你别犯低级错误。”
林骁看着她。她摘下手套，顺手把空保温杯放到角落，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很多次。
他忽然问：“你为什么总是随身带急救包？”
“职业习惯。”她说，“法医见血多。”
“可你上次给我贴创可贴，是在篮球场。”
苏念顿了下：“那你应该庆幸我没带缝合针。”
林骁笑了下。姜茶的热意从胃里散开，肩膀的痛感似乎轻了些。
他重新看向屏幕。视频加载完毕，画面晃动，是教学楼走廊的夜景。镜头对准教师办公室门口，时间显示凌晨一点十七分。
一个人影出现，戴着帽子，低头刷卡进门。动作熟练，没有迟疑。
“就是这台终端。”林骁放大画面，“三天前修改密码的那个。”
苏念调出后台记录：“登录后访问了我的代码库，下载了情绪同步模型的早期版本。还查看了林国强的医疗档案。”
“我父亲？”林骁皱眉，“他查我爸做什么？”
“不知道。”苏念摇头，“但权限记录显示，他用了双因素认证。除了账号密码，还需要指纹或人脸。”
“那就不是随便谁都能进。”林骁站起来，“要么是内部人员，要么……有人帮他。”
他走到白板前，写下几个名字：陈渊、admin_cy、黑影、戒指持有者。
然后画线连接。
“如果这个人不是陈渊，又能进系统，还能拿到实验设备……”他低声说，“那他一定经常出现在实验室附近。”
苏念忽然开口：“讲台上的纳米残留，检测出两种皮肤细胞混合物。”
林骁回头：“什么意思？”
“不止一个人碰过操作界面。”她说，“一个是成年男性，另一个……年龄在十八到二十二岁之间。”
林骁盯着她：“你是说，有年轻人参与？”
“不排除。”苏念看着他，“而且那个人，可能经常接触高强度电磁环境。细胞线粒体有轻微损伤，类似长期使用脉冲设备。”
林骁猛地想到唐糖的战术腰带。
“等等。”他掏出手机，翻出沈知微之前发的数据包，“b-17货箱的监控显示，最后进入的是一个穿训练服的人影。身高一米七左右，步伐有力。”
“女性。”苏念补充，“鞋印分析也支持这一点。”
林骁心跳加快。他正要说话，窗外突然传来“哗啦”一声巨响。
两人同时转头。
三楼走廊尽头的玻璃窗碎了，碎片洒在地面。夜风吹动窗帘，一道身影挂在阳台外沿，一只手抓着栏杆，另一只手攥着什么东西，金属反光。
是唐糖。
她训练服袖口撕裂，脸上有擦伤，指节泛白，整个人悬在半空，脚尖踩着窗台边缘。
但她眼神死死盯着屋里，像是在等他们看见她手里的东西。
林骁冲过去，苏念紧跟其后。走廊灯亮着，照出唐糖手中那截断掉的笔尖，沾着血，金属壳上有细微刻痕。
“别松手！”林骁趴在窗台喊。
唐糖没回应，只是用力举起那只手，把笔尖对准他们。
苏念迅速打开急救包，抽出固定夹板和止血带。
林骁伸手想拉，唐糖却摇头，嘴唇动了动。
他看懂了她的口型。
“快看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