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的那些东西,第一批明日便可随军出发。”苏蔓终于开口,声音平淡无波,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后续的,会按约定时间送达北境。只是这钱粮消耗……王爷最好有心理准备。”
萧御沉默了片刻,道:“国库会全力支撑。”
苏蔓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嘲讽的弧度:“但愿吧。”
萧御看着她疏离冷漠的侧脸,心头莫名涌起一股烦躁。他宁愿她哭闹、辩解,而不是现在这副彻底封闭、公事公办的模样。
他忽然伸手,按住了她拨弄算盘的手。
冰凉的金属甲胄触碰到她温热的皮肤,两人皆是一顿。
苏蔓终于抬起头,看向他。灯光下,她脸色苍白,眼底却是一片沉寂的冷然,没有任何情绪。
“我走后,”萧御开口,声音有些干涩,“京城……不会太平。你自己……小心。”
这近乎关怀的话,在此刻听来,却显得无比讽刺。
苏蔓轻轻抽回手,垂下眼帘:“不劳王爷挂心。妾身一个戴罪之身,自然会牢牢记住自己的‘本分’,在这殿里……好好替王爷筹措军需。”
每一个字,都带着刺。
萧御下颌线绷紧,眼底翻涌着怒意和某种无力感。他知道她恨他,怨他。但国难当头,他别无选择。
他猛地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小的、赤金色的令牌,塞进她手里。
令牌入手沉甸甸的,上面刻着一条盘绕的飞龙,背面是一个“御”字。
“这是……”苏蔓一怔。
“必要时,可调动京城留守的‘龙骧卫’。”萧御语气快速而低沉,“但非生死关头,绝不可用!”
龙骧卫!那是萧御麾下最神秘、最精锐的一支力量,人数不多,却个个是以一当百的死士,直接听命于他本人!他竟然将调动权给了她?!
苏蔓心脏狂跳,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依旧不信她,却给了她保命和……某种程度上颠覆京城的力量?这何其矛盾!
萧御避开她探究的目光,语气恢复冷硬:“别让我后悔。”
说完,他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她心悸,然后毅然转身,大步离开。甲胄碰撞声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殿外。
苏蔓独自站在原地,握着那枚滚烫的赤金龙令,看着桌上冰冷的账册和算盘,心中一片混乱。
他到底……想怎么样?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低沉悲壮的号角声划破京城的寂静。大军开拔。
苏蔓被允许登上偏殿一处最高的阁楼,远远眺望。
只见玄武门外,黑压压的军队如同钢铁洪流,旌旗招展,刀枪如林。萧御一身玄甲,骑在通体乌黑的骏马上,立于阵前,阳光照在他冰冷的甲胄上,反射出刺目的寒光。
他似乎在说着什么,声音被风送来,模糊不清,却自有一股威严,令三军肃然。
忽然,他似有所觉,猛地抬头,目光穿透遥远的距离,精准地射向阁楼上那抹纤细的身影。
四目隔空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