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渊与净岚随火族长辈们跨过山门的那瞬，风从岩岭深处卷起，火息像一层红色轻纱，顺着他们的步子被拨开，又在他们身后悄悄合上。火族的赤色与水族的清色在空气里一闪一闪，像在试探，像在揣摩彼此的呼吸。
岩火宫的石道很宽，火纹在石上缓缓流动，像血脉一样有规律地搏动。净岚走得最轻，她的步子落在石上，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倒像是踩在了水上。火族弟子看着这一幕，眼神从惊讶逐渐变成一种若有若无的警觉。
“水仙走路……是这么走的吗？”
岩姒轻声问。
赤璃在她旁边，声音带着点压不住的火劲：“总之不像我们。”
但就是那一句“不像”，让火族弟子们心里多出了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一寸间隔。火与水的对立不是敌意，而是生得太不同——不同到彼此每一次靠近，都会让空气紧了一下。
岩姒却显然没那么紧。她的眼睛一直亮着，像一个第一次走进集市的孩子，看到谁都觉得新鲜。她看着净岚衣袖上轻轻浮动的水光，看着澄渊袖口被光折成一层近乎透明的线，看着他们每一步落下时的冷白轨迹，像看到了一个完全陌生、却让她心口轻微发涨的世界。
烬夭紧跟着她，步子小小的，影气像在对抗什么无形的风。她不是怕水，而是怕……被岩姒的目光分去。每当水息往岩姒脸上吹一寸，她的呼吸就小一寸。
“姒……”她低声唤了一声。
岩姒听见了，却没回头。她正在看前方的水仙来客。
烬夭脚步更轻了，像一块影，悄悄藏在岩姒袍角背后。
火族与水族在大殿外的长阶前停下。岩炎与岩瑶居中而立，两旁列着近十位火族长辈。炎宿站在队列的最左端，一手搭着古卷，一眼已经在审视水息的流向；岩槿站在右侧，微笑温和，像是在看戏。
澄渊向前一步，拱手，声音如湖面推开的涟漪般稳：
“水族前来，不为争道，只为观火。”
岩炎微微颔首，深沉回应：“火愿见水。”
岩瑶补了一句：“愿两界互照。”
他们的话落下，空气里出现了一瞬微妙的停顿——那不是僵，而是两个世界第一次伸出手，彼此都不太确定该握多紧。
净岚抬起眼扫过大殿的人群，目光落到岩姒脸上时，她停了一瞬。那一瞬间，岩姒心里像被亮光点了一下，她下意识挺直了背，结果不小心又吸了一口水息。
水息凉，凉得像有人把一颗星塞进她胸口里。
“这……就是水的味道吗？”
她小声问自己。
旁边的赤璃小声嘀咕：“你别乱吸。”
烬夭却听得更清楚。岩姒那轻轻的一口气，让她突然觉得心口像被什么压了一下。她看向净岚，影气往后缩了半寸，又往岩姒身边黏了半寸。
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可她控制不住。
影从不争，可影怕被光忘。
炎宿那边已经开始观察水息与火息的流动。他的视线落在空气里的交叠点，像是要把整个画面拆开研究。岩槿靠着火柱站着，嘴角带着一点玩味的笑，眼睛里却有一种一眼就能看透局势的明晰。
岩槿忽然在所有人都没注意的时候，低声嘀咕了一句：“有趣。”
他的目光落在岩姒和烬夭之间。
他比谁都先看见了——
水息正在吸着岩姒的目光，
而影正在悄悄揪着岩姒的心角。
大殿的火光此刻全部亮起来，映照在水仙来客的身上。那一瞬间，水光被火照得更亮，火也被水折得更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