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如同冰谷中的篝火,在凛冽的寒风与残酷的现实面前,再次摇曳欲熄。手握那枚沾染着不详血迹的夜不收令牌碎片,站在被洗劫一空的寒潭旁,辛诚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顶门,比这万载玄冰更甚。
夜不收!这个如同幽灵般缠绕在沈青棠身世与他追寻线索之中的组织,其触手似乎无处不在。西域冰川河谷张无忌旧部发现的碎片,火焰山秦烈焰提及的可能关联,如今再加上这玄冰谷中被抢先一步夺走的“万年冰魄”……这一切,绝非巧合!
“必须查清楚!”辛诚攥紧了手中的碎片,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不能接受在这最后的关头,因为不明势力的介入而功亏一篑,让沈青棠最后的希望破灭。
他当即决定,动用永乐帝亲授的“密查”权限。这权限虽限制他不得干涉朝政,但在情报调阅上,却拥有极高的优先权,尤其涉及“空心人”及可能关联的前朝秘辛。
他们迅速离开了这片令人绝望的冰谷,赶往距离最近的一处边镇。辛诚亮明身份和密令,直接进入了当地守备衙门的机密卷宗库。尘封的卷帙散发着霉味,记载着边疆数十年的风雨与隐秘。
他目标明确,直接调阅所有关于“夜不收”的记载。守备军官虽感诧异,但见那密令令牌非同小可,不敢怠慢,搬来了数箱积满灰尘的档案。
在泛黄脆弱的纸页间,在那些用隐晦词句记录的秘闻中,一段被刻意尘封的往事,逐渐浮现在辛诚眼前:
夜不收,并非本朝所创。其前身乃是前朝皇室精心训练的一支精锐哨探组织,专司渗透、谍报、刺杀等见不得光的任务,组织严密,成员皆以代号相称,真实身份成谜。前朝覆灭,洪武皇帝朱元璋定鼎天下后,不知以何种手段,接收并掌控了这支力量的大部分残余,使其转而效忠大明,继续从事那些无法摆在明面上的隐秘行动,直属于皇帝本人。
卷宗中关于夜不收的最后一次大规模行动记录,停留在洪武三十一年。那一年,北疆异动频发,有流言称极北苦寒之地出现“异宝”或“秘境”,引得多方势力窥探。洪武皇帝密令夜不收精锐尽出,由当时的首领“枭”(代号)率领,前往北疆,深入探查,务必弄清流言源头及所谓“异宝”之真相。
卷宗附有一份残缺的任务简报,上面用朱笔批注了四个令人心惊肉跳的字——“北冥归墟”!
而这次任务的结局,卷宗中的记载极其简洁,却透着一股尸山血海的惨烈:
“洪武三十一年冬,枭及所部于漠北龙城(疑似代号或地名)外三百里处失去联络。后遣人搜寻,于一处无名山谷发现战场遗迹。现场……焦黑遍地,疑似遭遇罕见天雷轰击,土石琉璃化,草木尽成灰烬。残骸……四分五裂,断肢焦糊,与土石混杂,无法辨认……枭及所部共计二十七人,推定……全员殉国。”
全员殉国!现场如同被天雷犁过!
沈青棠的父亲,夜不收首领沈傲(代号“枭”),便是在那次任务中,与他的队员们一同神秘失踪,被认定为死亡!
辛诚合上卷宗,久久无言。窗外边镇的喧嚣仿佛隔了一层厚厚的屏障,他脑海中只有那惨烈的描述和那四个如同诅咒般的字——北冥归墟!
又是北冥归墟!
渡难禅师警示,此乃倾覆王朝的阴谋;
陈潇似乎也在追寻其秘密;
如今,连前朝的夜不收组织,其最后的绝唱,也与之密切相关!
沈青棠的父亲,更是因此而死(或失踪)!
这“北冥归墟”到底是什么?是真实存在的秘境?是拥有恐怖力量的异宝?还是一个笼罩在历史迷雾中的、足以颠覆一切的巨大阴谋?
它仿佛一张无形的大网,将越来越多的人与事牵扯其中。辛诚感到自己正一步步靠近一个巨大而黑暗的漩涡中心,那里面隐藏的真相,可能远超他的想象。
“沈前辈……青棠……”他低声念着这两个名字,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对沈傲的遭遇感到悲愤与疑惑,对沈青棠的身世与背负的命运感到心疼。他更加坚定了决心,无论前路如何艰险,一定要揭开“北冥归墟”的真相,这不仅关乎青棠的性命,也关乎她父亲的死因,更可能关乎天下的安危!
……
就在辛诚于卷宗库中探寻秘辛的同时,释空和尚则依照佛门规矩,手持钵盂,在边镇化缘,也为队伍补充些干粮。
边镇人员混杂,各族商旅、戍边军士、流浪汉三教九流汇聚于此。释空身形高大,面容刚毅,虽穿着僧袍,但眉宇间的煞气并未完全褪去,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他行至一处相对僻静的街角,正准备向一家胡商经营的饼铺化缘时,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靠近。
那人全身笼罩在宽大的黑色斗篷中,帽檐压得极低,看不清面容,甚至连身形都显得有些模糊,仿佛与墙角的阴影融为一体。他出现的极其突兀,仿佛凭空冒出,没有发出任何脚步声。
释空心生警惕,肌肉瞬间绷紧,右手微微抬起,暗运内力。
那黑袍人却并未靠近,只是在距离释空三丈之外停下,抬手抛过来一物。
释空下意识接住,入手是一块冰冷的、普通的鹅卵石,石头上用某种尖锐之物刻着两行小字:
“三日后,子时,玄冰谷寒潭。”
“欲知夜不收与冰魄事,独见。”
字迹潦草,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
释空心中剧震,猛地抬头,厉声喝道:“阁下何人?!”
然而,就在他抬头的瞬间,那黑袍人身影一晃,如同鬼魅般融入身后狭窄的巷道阴影之中,瞬息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空气中残留的一丝极淡的、混合着冰雪与某种奇异腥气的味道,证明刚才并非幻觉。
释空握着那枚冰冷的石头,看着上面那两行字,眉头紧锁。对方不仅知道他们的行踪,知道他们正在调查夜不收和冰魄之事,更是精准地约在了那刚刚让他们希望破灭的玄冰谷寒潭!是敌是友?是陷阱还是真的线索?
他不敢怠慢,立刻返回守备衙门,找到了刚刚从卷宗库出来的辛诚,将鹅卵石和遭遇之事原原本本告知。
辛诚听完,看着石头上那冰冷的字迹,眼神变得无比锐利。
三日后,玄冰谷寒潭……
夜不收与冰魄事……
独见……
风声鹤唳,疑云重重。刚刚浮出水面的线索,似乎又将引向一个更加莫测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