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寒舟回到学校,明显感受到了周遭氛围的变化。
曾经围绕着他的欣赏、羡慕目光,如今掺杂了太多复杂的东西,有同情,有鄙夷,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探究,也有少数佩服他勇气的人投来善意的眼神。他走在路上,总能听到刻意压低却依旧清晰的议论声。
“看,就是他,为了青梅竹马把姚诗玲甩了,还闹得这么大。”
“啧,长得人模人样,没想到这么渣。”
“也不能全怪他吧?他不是承认错误了吗?而且姚诗玲造谣也确实过分。”
“反正两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面对这些指指点点的目光和窃窃私语,陆寒舟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他目不斜视,该上课上课,该去图书馆去图书馆,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的世界里,现在只剩下两件事:完成学业,以及等待苏挽月的消息。
外界的评判,于他而言,已是无关紧要的杂音。
然而,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转向那些真正的始作俑者。
姚诗玲的那个室友,当初怂恿她利用张硕去追苏挽月的女生,在看到事态如此失控,尤其是苏挽月家展现出的强大能量和追究到底的决心后,彻底慌了神。
她害怕姚诗玲万一破罐子破摔,把自己供出来,那她也难逃干系。为了自保,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弃车保帅”。
她匿名在校园论坛上发了一个“忏悔帖”,详细描述了当时是如何“无意中”听到姚诗玲因为嫉妒苏挽月,主动联系富二代张硕,并暗示张硕去追求苏挽月的全过程,甚至还贴出了部分看似“不经意”保存下来的聊天记录截图(经过处理,但关键信息指向姚诗玲)。
她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无意间得知秘密、内心备受煎熬终于决定说出真相”的旁观者,极力淡化自己的怂恿角色,将主要责任都推到了姚诗玲的“嫉妒”和“主动设计”上。
这个帖子无疑是一颗深水炸弹!
舆论再次哗然!
原来纠缠苏挽月的富二代,竟然是姚诗玲自己“引狼入室”?!
因为嫉妒,就故意给情敌介绍一个花花公子?!
这心思何其恶毒!
之前还有些同情姚诗玲“被劈腿”的人,此刻也彻底倒戈。
原本集中在陆寒舟身上的部分火力,瞬间全部转向了姚诗玲。
她成了众矢之的,心机深沉、恶意造谣、设计害人的标签牢牢贴在了她身上,比之前苏挽月承受的还要猛烈数倍。
她在学校彻底社死,无论走到哪里都伴随着鄙夷和指摘,几乎不敢出现在公共场合。
与此同时,学校方面也正式介入。
鉴于姚诗玲的行为已经严重违反了校规校纪,对他人名誉造成严重损害,并在社会上产生了恶劣影响,经过研究,最终给予了姚诗玲记大过处分,并通报批评。这个处分将直接记入档案,对她未来的升学和就业都可能产生严重影响。
而另一边,富二代张硕也未能幸免。
他之前纠缠苏挽月的行为本就惹人非议,如今被爆出是受姚诗玲“委托”,更是坐实了他“猎艳工具”的不堪角色。他家的企业甚至因此受到了一些负面影响(被网友扒出并抵制),虽然他极力撇清,声称自己只是“正常追求”,但“花花公子”、“识人不明”、“被人当枪使”的名声是彻底传开了,在圈子里也成了笑柄,算是另一种形式的“社死”。
曾经风光无限的姚诗玲和张硕,一个承受着道德和校规的双重审判,一个沦为笑柄,都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陆寒舟冷眼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心中并无多少快意。他只觉得疲惫,这一切的闹剧和伤害,追根溯源,都有他优柔寡断、自欺欺人的一份责任。
他依旧每天给苏挽月的号码发着信息,诉说着自己的思念、忏悔和日常,明知可能石沉大海,却依旧固执地坚持着。
他也会定期去苏家拜访,虽然大多时候见不到苏挽月,但会安静地陪苏清墨聊会儿天,或者帮林婉处理一些力所能及的电脑问题,笨拙地,却又坚持不懈地,试图弥补和等待。
在一片喧嚣与清算中,他像一座孤岛,守着内心那份迟来的、却无比清晰的感情,等待着那个不知道何时才会归来的、他的小月亮。
而此时苏挽月正悠闲地坐在临湖别墅的露台上,听着外界的一切。姚诗玲的社死,张硕的狼狈,学校的处理,以及……陆寒舟日复一日的坚持。
她晃动着手中的玻璃杯,看着阳光下晶莹的果汁,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清算,结束了。
寒舟哥哥,你的表现……还算合格。
那么,是时候,该见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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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墅里,苏挽月慵懒地窝在柔软的沙发中,平板电脑上正显示着校园论坛里那场狗咬狗的闹剧最终落幕。姚诗玲室友的背叛、姚诗玲的社死与处分、张硕沦为笑柄……每一幕都如同她预期般上演。
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任务目标陆寒舟情感值剧烈波动,悔恨值达到峰值,爱意值确认并持续攀升。警告,目标出现轻微自我放逐倾向,建议适时介入。】
苏挽月纤细的指尖划过屏幕上陆寒舟那篇自毁式的告白帖,看着他写下“喜欢她,是一个男人,对他心爱女孩的喜欢”时,她那被恶染侵蚀的心湖,似乎也被投入了一颗小小的石子,漾开了一圈连她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细微涟漪。
真是……傻得可以。
她嗤笑一声,不知是在笑他的后知后觉,还是在笑自己那一瞬间的异样。
不过,任务终究是任务。戏,也该收尾了。
她拿起手机,这一次,没有犹豫,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在拨出前,她早已和父母通过气,林婉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只嘱咐了一句:“月月,别玩得太过了。”苏清墨则是沉默片刻,道:“寒舟那孩子……也不容易。”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迅速接起,快得仿佛对方一直将手机攥在手心。
“……月月?”陆寒舟的声音从听筒传来,沙哑、干涩,带着一种不敢置信的小心和颤抖。
苏挽月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放任压抑的、细微的抽噎声通过电流传过去。她调整着呼吸,让哭声听起来委屈、脆弱,又带着久别后的哽咽。
“月月?!是你吗?你怎么了?别哭!你在哪里?”听到她的哭声,陆寒舟的声音瞬间慌了,一连串的问题焦急地砸了过来。
“……寒舟……哥哥……”她终于开口,声音断断续续,浸满了泪水,“我……我看到那些帖子了……她们……她们怎么可以那样说你……”
她像是在为他抱不平,哭声里充满了心疼和难过。
陆寒舟那边沉默了,只能听到他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许久,他才低声道:“那些都是我应得的。月月,对不起……是我不好……”
“不……不是的……”苏挽月摇着头,尽管他看不见,“不是你的错……是我……是我不该回来……不该打扰你们……”
“不准这么说!”陆寒舟猛地打断她,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和坚决,“是我蠢!是我看不清自己的心!月月,我……”
苏挽月没有让他说完那些告白的话,她现在不需要听那些。她适时地转换了话题,用一种带着浓浓鼻音,仿佛是无意识流露依赖的语气,轻声说道:
“寒舟哥哥……我……我想吃阿姨做的红烧肉了……”
电话那头,瞬间死寂。
陆寒舟握着手机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红烧肉……
那是他妈妈最拿手的菜,也是小时候,每当小月亮不开心、或者生病没胃口时,唯一能哄着她多吃几口的东西。更是他们之间一个心照不宣的暗号,当她说“想吃阿姨做的红烧肉了”,真正的意思是:“我不开心了,我想你了,我需要你,来接我回家。”
这个暗号,他们已经很多年没有用过了。
巨大的狂喜和心酸如同海啸般冲击着陆寒舟的心脏,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他喉咙哽咽得厉害,半晌,才用尽全身力气,找回自己的声音,那声音低沉、颤抖,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和失而复得的珍重:
“好。你在哪里?我……我和妈妈马上做,我给你送过去?或者……你告诉我你在哪里,我去接你回家吃,好不好?”
他不敢问她在哪个“亲戚家”,他怕听到任何一个遥远的地名,他只想立刻、马上确定她的位置,然后飞奔到她身边。
苏挽月听着他话语里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急切和温柔,嘴角在黑暗中,缓缓勾起一抹得逞的、却又带着一丝复杂情绪的弧度。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像是终于放下了所有防备,带着哭腔的尾音软糯勾人,“我……我在湖滨路17号……你……你来接我好不好?我有点怕……”
“等我!”陆寒舟没有任何犹豫,声音斩钉截铁,“就在那里,哪里也别去,我马上到!”
挂了电话,苏挽月将手机随意丢在沙发上,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夜色中静谧的湖泊。
任务进度,大幅推进。
寒舟哥哥,你的小月亮……即将回归。
只是这一次,归来的,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需要你处处保护的小女孩了。
准备好……迎接我了吗?
她抬起手,指尖在冰冷的玻璃上轻轻划过,仿佛勾勒着某个人的轮廓,眼神幽深难辨。
而城市的另一端,陆寒舟几乎是冲出家门,发动汽车时,他的手因为激动和狂喜而微微发抖。他甚至来不及换下居家服,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的小月亮,想他了。
她需要他。
他要去接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