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还不到四点，陆星野就开始坐立不安了。
他把自己关在衣帽间里折腾了快一个小时，试了七八套衣服，最终选了一件剪裁得体的深灰色大衣，内搭简约的白色毛衣，衬得他肩宽腿长，清爽又带着点不经意的帅气。他对着镜子照了又照，确保每一根头发丝都待在它该在的位置。
计算着苏挽月平时下班的时间，他提前半小时就到了苏氏集团总部楼下。他没有像自己说的那样“在车里等”，而是选择站在了大厦正门口最显眼的位置。
冬日的傍晚寒风凛冽，他却感觉不到冷，胸腔里燃烧着一种近乎亢奋的紧张和期待。
他身材高大挺拔，相貌出众，气质干净又带着点体育生特有的野性，站在那里本身就是一道惹眼的风景。
进出大厦的职员，尤其是年轻女性，目光都不由自主地在他身上停留。有些胆大的甚至小声议论，猜测这是哪位新来的模特或是哪个部门同事的男朋友。
陆星野对周遭的目光恍若未闻，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大厦的旋转门上，像一座望妻石，眼神专注又灼热。
五点刚过，苏挽月的身影终于出现在门口。她穿着利落的驼色大衣，步履生风，身后跟着两位抱着文件的助理，正低声向她汇报着什么。她脸上是工作时的惯有表情，淡漠，疏离，带着上位者的威严。
然而，当她抬眸看到门口那个像大型犬一样眼巴巴望着她、眼睛瞬间亮起来的高大身影时，那冰封般的表情几不可察地松动了一丝。
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原本略显急促的脚步，微微放缓了半分。
陆星野立刻像得到了信号，迈开长腿几步就迎了上去，完全无视了她身后两位助理惊讶探究的目光。
“姐姐！”他声音清亮，带着毫不掩饰的欢喜，自然而然地伸手接过了她手里并不沉重的公文包。
这一声“姐姐”和这个亲昵的动作，让两位助理瞬间瞪大了眼睛，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八卦，这位就是传说中苏总那位……神秘的小男朋友？看起来……也太年轻太黏人了吧？！
苏挽月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她没有介绍，也没有理会助理们的惊愕，只是对陆星野说：“走吧。”
“好！”陆星野欢快地应道，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侧，稍微落后半步，姿态里带着一种下意识的维护和臣服。
从大厦门口到停车位这段不长的路，陆星野感觉自己像是走在聚光灯下。他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落在他们身上，有好奇，有羡慕，或许还有他期待中的、来自潜在“情敌”的失落。
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微微侧身，用一种近乎护卫的姿态，将苏挽月与其他人隔开，无声地宣告着主权。
直到坐进车里，关上车门，隔绝了外界，陆星野才长长地舒了口气，然后立刻转向苏挽月，眼睛亮晶晶地求表扬：“姐姐，我表现得怎么样？没有打扰你吧？”
苏挽月系好安全带，侧头看他。他脸颊被风吹得有些红，鼻尖也红红的，但眼神清澈又兴奋，像只刚刚成功圈占了地盘、正向主人摇尾邀功的大狗。
她伸出手，不是摸他的头，而是用指尖轻轻拂去他大衣领口沾染的一点微不足道的灰尘，动作算不上温柔，却带着一种独特的亲昵。
“还行。”她吐出两个字，语气依旧平淡，但眼神比平时柔和些许，“下次站里面等，外面冷。”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让陆星野的心像是被泡在了温泉里，暖烘烘，软绵绵。姐姐关心他怕他冷！她注意到他站在外面了！
“不冷不冷！”他连忙摇头，嘴角咧到了耳根，“我身体好着呢！等姐姐一点都不冷！”
他发动车子，心情好得几乎要哼出歌来。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和苏挽月之间那无形的距离，仿佛又拉近了一点点。他不再仅仅是公寓里的“田螺姑娘”，他正在一步步地，走进她更广阔的世界，并且，成功地在她世界的边缘，插上了属于他陆星野的旗帜。
而苏挽月，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感受着身边年轻人那几乎要溢出来的快乐和依赖，第一次觉得，下班路上有个人叽叽喳喳地分享着琐碎日常，比如他今天尝试的新菜谱，或者路上看到的一只可爱流浪猫，似乎……也并不嘈杂。
这种被需要、被全身心依赖和占有的感觉，对于习惯了孤独和算计的她来说，是一种陌生而新奇的体验。
而她，似乎并不排斥。
陆星野的“接下班行动”，就这样固定了下来。
他成了苏氏集团楼下的一道固定风景，也成了苏挽月冰冷精英世界里，一个温暖而显眼的、独属于她的“人间烟火”标志。
陆星野似乎天生就有一种将日常过成诗的本事，尤其是在讨苏挽月欢心这件事上，他更是将“小废物”的软饭硬吃发挥到了极致，且无师自通地点亮了浪漫技能。
他的浪漫，有时精致得像一场预谋已久的艺术策展。
有时，某个寻常的周五傍晚，苏挽月加班回到家，推开门的瞬间，脚步微顿。公寓里没有开主灯，只有无数盏香薰蜡烛和落地灯带营造出温暖朦胧的光晕。
空气中弥漫着她最爱的木质调香氛，舒缓的爵士乐在空间里低回流淌。
而客厅中央，摆放着一张铺着洁白桌布的小圆桌，上面是陆星野亲手烹制的、摆盘堪比米其林的法餐，旁边还放着一本她随口提过想找的绝版艺术画册。
他穿着合身的白衬衫和西裤，虽然脚下还是可爱的毛绒拖鞋，头发精心打理过，站在光影里，像个等待公主莅临的忠诚骑士，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她，带着一丝紧张的期盼。
“姐姐，欢迎回家。”他声音温柔，带着恰到好处的仪式感。
苏挽月看着这精心布置的一切，再看看眼前这个仿佛浑身都在发光的大男孩，心里那片冰原，似乎又被这持续而温暖的烛光融化了一角。她没说什么，只是走过去，坐下，在他期待的目光中尝了一口他忙碌一下午的成果，然后淡淡评价：“还不错。”
只是三个字，陆星野就能开心得像是得到了全世界最高的褒奖。
他的浪漫，有时又俗气得直白而热烈，带着点不管不顾的傻气。
比如，在苏挽月某个甚至她自己都忘了的、无关紧要的纪念日，可能是他们第一次接吻满100天？陆星野神秘兮兮地蒙住她的眼睛，把她带到地下车库，然后猛地打开后备箱
“姐姐，看！”映入苏挽月眼帘的，是满满一后备箱热烈绽放的红色玫瑰，俗套，铺张，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在昏暗的车库里显得格外刺眼和……蠢萌。花丛中间，还用彩灯拼出了歪歪扭扭的“姐姐快乐”四个字。
苏挽月看着这土味十足的惊喜，沉默了两秒，然后忍不住扶额，唇角却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
她瞥了一眼旁边紧张得手心冒汗、耳朵通红的陆星野，语气带着点无奈的调侃：“陆星野，你俗不俗？”
陆星野见她笑了，立刻松了口气，蹭过来抱住她的腰，把毛茸茸的脑袋往她肩膀上埋，哼哼唧唧地撒娇：“俗！但是姐姐好看！最好看的花才配得上姐姐！”他理不直气也壮，“而且电视剧里都这么演！收到花的女生都会很开心！”
苏挽月看着他这副“我不管我就要送”的赖皮样子，最终只是轻轻拍了下他的脑袋，算是收下了这份笨拙又真诚的心意。
然而，无论是精致的还是俗气的浪漫，在夜深人静、两人相拥时，陆星野总会把脸埋在苏挽月颈窝，用带着点不安和依赖的语气，小声哼唧：
“姐姐……你会不会……嫌弃我呀？”
苏挽月闭着眼，懒懒地“嗯？”了一声，尾音上扬，带着询问。
“你看……我好像什么都不会，就是个靠姐姐养的小废物……”他声音闷闷的，手臂却收得更紧，“连给你买礼物、制造惊喜的钱，都是刷的你的卡……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他说这话时，语气里带着真切的不安，仿佛真的在担心自己价值不足，会被厌弃。
苏挽月闻言，缓缓睁开眼。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怀抱的力度和那份小心翼翼的脆弱。
她沉默了片刻，并没有说什么“我不在乎钱”或者“你很好”之类的安慰话。
她只是翻了个身，面对着他，在黑暗中准确无误地找到了他的嘴唇，印上了一个短暂却带着明确意味的吻。
一吻结束，她气息微乱，声音却依旧带着她特有的清冷和笃定：
“我的卡，我愿意给谁刷，是我的事。”
她指尖划过他温热的脸颊，语气平淡，却带着千钧之力，砸在陆星野心上：
“你只需要记住，能让我心甘情愿养着的‘小废物’，从头到尾，就只有你一个。”
这句话，比任何情话都更让陆星野心动和安心。
它没有否认他是“小废物”，却明确地宣告了他的独一无二和不可替代。这意味着，他的存在本身，他的陪伴，他带来的这些或精致或俗气的浪漫和温暖，在苏挽月那里，是有着明确价值、并被珍视的。
陆星野瞬间被巨大的幸福和安全感淹没。他像只被顺了毛的大型犬，开心地呜咽一声，更紧地抱住苏挽月，在她耳边黏糊糊地保证：
“嗯！我只做姐姐一个人的小废物！我会一直让姐姐开心的！”
他知道，他或许给不了她世俗意义上门当户对的财富和地位，但他可以给她全心全意的依赖、毫无保留的爱意，和持续不断的新鲜感与情绪价值。
而这，恰恰是站在高处的苏挽月，内心深处或许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一份稀缺的渴求。
他用他“小废物”的方式，精准地填补了她生命中的那块空白。所以，谁又能说，这不是一种势均力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