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匠阿四在乱葬岗捡到那尊泥娃娃时,并不知道自己捡回的是个祖宗。也不知道它能带给自己多大的风险与恐惧
那是个三寸高的婴孩泥偶,做工粗糙,唯独一双眼睛点着猩红的朱砂,在月光下像两滴将凝未凝的血。阿四把它揣回漏风的土坯房,随手搁在快塌的供桌上。然后就不管不顾了
当夜他就做了怪梦。一个穿红肚兜的娃娃蹲在他枕边,声音又尖又细:“爹,饿。爹,好饿啊”
阿四惊醒,以为是自己想儿子想疯了——他婆娘难产死了三年,留下他个穷光棍。可接连三夜,他都做同样的梦。第四天,他饿得眼冒金星时,竟鬼使神差地对泥娃娃说了句:“爹也没吃的啊。家里都穷的揭不开锅了”
泥娃娃的红眼睛似乎亮了一下。
次日,邻村张屠户竟亲自上门,赊给他半扇猪头肉。“怪了,”张屠户搓着手,“梦见个红眼娃娃,说我不来就掐死我老婆。”
阿四这才知道,自己捡了个宝。他试着对泥娃娃许愿:要钱修房、要媒人说亲…愿望竟一一实现。只是每实现一次,泥娃娃的红眼睛就深一分,后来竟像活物般缓缓转动。他也不知道要的越多对自己越不利,欲望填满得他的理智
村里开始死人。先是嘲笑过阿四的老光棍淹死在水沟,接着是抢过他生意的对头被自家耕牛顶死。死者都有一个共同点——眉心有个针尖大的红点。
阿四怕了,想把泥娃娃送走。可每次刚起念头,就听见娃娃的哭声:“爹不要我了?爹不要不要我”他心一软,又留了下来。
直到他看上村里新寡的柳娘子,泥娃娃竟一夜之间让柳娘子的恶婆婆暴毙。阿四抱着冰凉的泥偶,第一次感到恐惧——这东西在替他“扫清障碍”。
中元节那夜,阿四喝了酒,对泥娃娃哭诉:“爹想要个真儿子啊…不然就断了香火啊”
泥娃娃的红眼睛骤然裂开,流出暗红的浆液。一个尖锐的声音直接钻进他脑仁:“我帮你杀了那么多人…现在,该你把命还给我了——”
阿四突然不能动弹。眼睁睁看着泥娃娃的嘴越咧越大,变成个黑洞。从洞里爬出个血红的小人,模样竟和他梦里的娃娃一模一样。
“第一个愿望的猪头肉,用你十年阳寿换的。”
“柳娘子婆婆的命,用你下辈子福报抵的。”
“现在,该结账了,爹。”
血娃娃咧嘴一笑,露出细密的尖牙。阿四最后看到的,是泥娃娃底座一行不知何时浮现的小字:
“以血饲婴,终为血噬。”
后来村民发现阿四时,他干瘪得像具蒙皮骷髅。唯一奇怪的是,他怀里紧抱着个眼珠猩红的泥娃娃,掰都掰不开。
而村口柳娘子正在井边呕吐,郎中一把脉,竟是有孕月余。她羞红脸说昨夜梦见个红眼娃娃喊娘。
没人注意到,她微隆的小腹上,隐隐浮现出针尖大的红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