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月的话音不高,却像一块巨石砸进死水,激起的不是浪花,是灭顶的恐惧。
龙星星浑身一颤,几乎要瘫软下去,被旁边的莉莉下意识扶住。
“你、你谁啊你?打人犯法的你知道吗?”那个被抽了手腕的男生色厉内荏地喊道,另一个男生也虚张声势地往前凑了半步。
隐月甚至没看他们,她的目光如同烙铁,死死钉在龙星星脸上。
她手腕一翻,铁棍带着风声,“笃”一声闷响,敲在旁边垃圾桶的铁皮盖上,凹陷下去一个小坑。
那两个男生瞬间噤声,脸色发白,下意识地又后退了一步。
“滚。”隐月只吐出一个字。
声音不大,却带着尸山血海里淬炼出的煞气。
两个男生如蒙大赦,连狠话都不敢留,搀着那个手腕受伤的,屁滚尿流地跑了,连掉在地上的奶茶杯都顾不上捡。
莉莉吓得松开了龙星星,结结巴巴道:“阿、阿姨,不关我事,我……我是劝星星的……”她话没说完,就在隐月扫过来的冰冷眼神中噎住,再也待不下去,转身就跑。
狭窄的巷口,只剩下隐月和面无人色的龙星星。
隐月一步步走过去。
龙星星看着她逼近,看着她手中那根刚刚敲凹了铁皮盖子的铁棍,看着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几乎要将她撕碎的暴戾,巨大的恐惧终于冲垮了堤坝。
她“哇”一声哭出来,不是委屈,是纯粹的、濒死般的绝望。
“我错了……妈……我错了……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她语无伦次地求饶,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隐月在她面前站定,铁棍的棍梢抬起,轻轻点在她的下巴上,迫使她抬起那张狼狈不堪的脸。
“错?”隐月的声音冷得掉冰渣,“你错在哪儿了?错在不该被我抓到?”
龙星星拼命摇头,哭得几乎窒息:“不……不是……我不该……不该碰那些东西……不该逃学……不该骗你……”
“看来你很清楚。”隐月收回铁棍,但目光依旧锁死她,说:“所以,之前的教训,对你来说,只是需要更小心地隐瞒,是吗?”
“不是的!不是的!”龙星星尖叫,恐惧让她几乎崩溃。
隐月不再看她,转身,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跟上。”两个字吐出,不容置疑。
龙星星如同被无形的绳索牵引,踉踉跄跄地跟在她身后,一路低声啜泣,不敢有丝毫落后。
回到家,隐月反手锁上门。
那“咔哒”一声,像最终判决,让龙星星彻底瘫软在玄关,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隐月没有理会她,先走进厨房,从工装口袋里掏出那个塑料袋,没有打开,直接扔进了灶台,打开火。
火焰瞬间吞噬了那包色彩鲜艳的糖果,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和一股难闻的化学气味。
做完这件事,她才走回客厅,看着蜷缩在玄关地上,如同受伤幼兽般瑟瑟发抖的龙星星。
隐月没有动手,也没有怒吼。
她只是走到沙发边,拿起那个旧钟表,将时间拨慢了一个小时。
然后,她坐在那张唯一的、还算结实的木头椅子上,将铁棍横在膝头,说:“跪好。”
龙星星浑身一僵,抬起泪眼,难以置信地看着隐月。
“我不喜欢说第二遍。”
龙星星看着那根横在膝头的铁棍,看着隐月那张没有任何表情、却比任何怒容都可怕的脸,最后的侥幸心理彻底粉碎。
她挣扎着,屈辱地、艰难地在冰冷的玄关地板上,跪直了身体。
隐月不再说话。
客厅里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旧钟表秒针走动的“滴答”声,和龙星星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隐月就那样坐着,背脊挺直,如同亘古不变的雕塑。
她的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虚空某处,似乎在思考,又似乎只是单纯地在等待,等待某种东西被彻底磨平、碾碎。
龙星星从一开始的恐惧、屈辱,到后来的膝盖刺痛、麻木,再到最后,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和绝望。
她不知道跪了多久,感觉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她不敢动,不敢求饶,甚至连哭都不敢太大声。
隐月的沉默,比任何打骂都更具压迫感。
龙星星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扔在冰天雪地里,每一寸肌肤,每一个念头,都被冻结,被审视。
她想起之前隐月说的“把命运攥在自己手里”,想起那些枯燥的课本,想起此刻膝盖钻心的疼痛和毫无尊严的跪姿……
巨大的反差让龙星星混沌的脑子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尖锐的刺痛感。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时钟指向隐月拨慢后的“晚上八点”时,她终于动了。
她站起身,走到龙星星面前。
龙星星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隐月俯视着她,声音平静无波:“记住今晚,记住你跪在这里的感觉,记住触碰我的底线需要付出的代价。”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道:“这是最后一次警告,如果再有下一次……”
她的目光落在龙星星颤抖的膝盖上,说:“我会让你这辈子,都记得该怎么跪着做人。”
说完,她不再看龙星星一眼,转身走向自己的卧室。
“把你自己收拾干净,明天早上一切照旧。”
房门轻轻合上。
龙星星依旧跪在原地,过了好久,才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地。
膝盖传来针扎般的刺痛,提醒着她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噩梦。
她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里面没有任何声音。
恐惧依旧盘踞在心头,但这一次,在那片冰冷的恐惧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伴随着膝盖的疼痛和极致的屈辱,悄然碎裂了。
那不是反抗的念头。
而是一种认命。
或者说,是一种对绝对力量彻底的、绝望的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