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在阿彬病房的楼上,精瘦男子也刚做完手术,从大腿和小腿上分别取出两颗子弹。
病房中,刑事科的几个警察正将昏迷中的精瘦男子双手分别铐在病床的铁制床头上。
神情有些疲惫的姚胖子站在病房外,手里拿着一个纸包,里面是三个大肉包子,正津津有味地吃着。老周从楼下上来,跟姚胖子说处座太太过来陪护阿彬,姚胖子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纸包递给老周:“吃个大肉包,沈大成的,味道蛮好!”
还是那个年轻警员朝着门外的姚胖子喊道:“姚处长,这家伙醒了。”
姚胖子一听将手中的纸包塞到老周手里,匆忙进了病房,走到床边
已有警员拿过一把椅子,姚胖子大马金刀的朝椅子上一坐,厉声喝问:“姓名?”
刚刚苏醒的精瘦男子惶恐地望着眼前这个身材魁梧的胖子,低声答道:“姚根发。”
“妈了个x!”姚胖子顿时大怒,一掌拍在床板上,一双小圆眼瞪得如同电灯泡:“侬册那也配姓姚?!”
精瘦男子不明白这位长官为何突然发火,慌忙辩解:“长官,我真呃姓姚……我爹就姓姚,我没骗你,我家有户口本的……”
一旁的年轻警员使劲抿住嘴,生怕笑出声来。
姚胖子平复了一下情绪,觉得自己也是少见多怪——天下姓姚的那么多,何必跟一个罪犯较这个真。
“那我问你,是啥人指使你们去绑那个小姑娘的?”
“没人指使……是阿拉随便挑的。”姚根发嘴上这么答,心里却暗忖:一定得咬死就我们两个人干的,绝不能扯出左家宅陈家。横竖绑架也不是死罪,蹲几年大牢就能出来。可陈家背后有帮会势力,万万惹不起。
姚胖子嘴角一撇,露出讥诮的冷笑,随手抄起病床边一个搪瓷空痰盂,猛地朝姚根发的伤口砸去!
“啊——!”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袭来,姚根发登时惨叫连连。
“叫侬嘴巴硬!”姚胖子说着又是一记猛砸,原本包扎好的伤口上开始洇出血色。
“姚根发,侬听好:要是现在不讲,就永远不必讲了。机会只此一次。”姚胖子狠狠说道,“老实交代,侬或许还能多活几天。不然……明天就是你的忌日!”
凄厉的惨叫再次响起,值班医生闻声赶来,却被老周及时拦在门外。
“长官,我……我……”姚根发欲言又止。这一次他是真信了——眼前这胖子手段狠辣,若再不开口,明天怕真要被他拉出去毙了。
姚胖子见姚根发语气松动,一张胖脸立刻堆起慈祥的笑容:
“姚根发,快点交代,阿拉也好早点下班。侬呢,也能安心养伤——大家都便当,不是挺好?”
“好……好呃……”姚根发实在不愿再受这死胖子的折磨,“我老实交代,统统讲给长官听。”
“嗯!这还像句话。”姚胖子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取出两根烟叼在嘴里一并点燃,随后将其中一支塞进姚根发嘴里,并示意警员解开他一只手的手铐。
.......根据姚根发的供述,他与阿三(即被玉凤击毙的绑匪)长期从事贩卖人口的勾当。
这一行当自有其门道:上线专门负责提供消息给姚根发,姚根发则专司绑人,得手后再将人交给下线——也就是负责转卖的一方。他们行内称之为“一条龙服务”。左家宅的陈家,正是这“一条龙”中负责提供消息的环节,分到的钞票最少,却也最省心、最安全。
晓棠的消息正是从陈家得来的。本以为只是桩轻松事情,谁料那女人(玉凤)如此悍勇,车夫(阿彬)竟会拼命相助,更没想到她手中竟会有枪,而且开枪时没有丝毫犹豫,枪枪要人命。早知如此,他们是绝不会接下这单生意。
至于下家,姚根发只知要将人送到中山公园后门的一条小弄堂里。那里有间专门的屋子,有人候着,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地方。
姚姚胖子听到这里,斜睨了姚根发一眼,而姚根发也正可怜巴巴地望向他。
“就这些?”姚胖子问道。
“长官,我真的全都交代了呀!”
姚胖子低头四下寻找那个搪瓷痰盂,姚根发一见他这动作,吓得浑身一哆嗦,慌忙哀求:“长官、长官!我知道的真全说了,我发誓!”
“要不要我提醒你一句——昨天,正金银行附近!”姚胖子突然语气转厉,高声喝道。
姚根发这回连死的心都有了:昨天那桩抢劫明明做得天衣无缝,警察怎么会知道?就算那瘸子事后报案,也查不到自己头上,毕竟没有目击证人。想到这儿,他不禁后悔昨天没直接做了那瘸子——干这行,心太软果然吃亏。
姚胖子仔细端详着姚根发脸上的表情变化,忽然呵呵一笑,幽幽说道:“姚根发,侬是不是在后悔……昨天没干脆做掉那个瘸子?”
姚根发心中骇然,脸上肌肉控制不住地抽搐:这胖子难道会读心术?怎么我想什么他全知道?
“啪”的一声,姚胖子猛地挥手,狠狠抽了姚根发一记耳光。
“警告侬,别在我面前耍花样,否则死得更快!讲!”
“我讲,讲....”
左家宅的陈家做的是“婚骗”的勾当,这在附近早已不是秘密。
然而他们夫妻俩还暗中经营着另一桩生意:先是向男方索要彩礼,数目不大,通常在三十到五十块大洋之间。随后,陈家会指定一个期限,要求对方必须在几天内将钱如数送到,否则亲事作罢,之前付的酒席钱自然也打了水漂。
更阴损的是,陈家会把这些男方的信息透露给姚根发。姚根发与阿三便暗中跟踪目标,一旦对方取钱,便趁机下手抢劫。得手之后,赃款由姚根发与陈家四六分账——姚根发拿六成,陈家得四。
而那些一心想成家的男人往往忍气吞声,再次筹钱送上门。这一次,陈家会收下钱,之后却再不露面。男方找上门来,他们便翻脸不认账。没有字据,没有人证物证,单凭男方一面之词,警局也难以立案。到头来,吃亏的总是那些老实人。
陈家挑选目标自有其标准:要么是年纪大讨不到老婆的,要么就像国全那样身上带些残疾。这样的男人即便发觉自己上当,也往往不敢与陈家理论——弄不好还会遭一顿毒打。陈家男人早年混过斧头帮,他老婆更是从青楼出身,后来投了青红帮。这对夫妻在左家宅一带向来横行霸道,至今也没人压得住他们。
“那根大黄鱼呢?”
“还藏在家里,床底下箱子里”
姚胖子朝老周使了个眼色。老周会意带着两个警员匆匆走出病房,离开了医院。
姚胖子让年轻警员将姚根发的一只手重新铐上,自己则去医生办公室找电话打给陆国忠做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