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凭栏望着天幕中持明族对“不朽”的执着,指尖捻着胡须,忽然转头对身侧侍立的张良:“子房,汝瞧这天幕中持明之人,为求「不朽」竟耗尽心神研究种族繁衍,朕倒生出些疑惑来。”
“朕本以为「不朽」星神应当永世俯瞰苍生,亘古不灭……”
“可如今「不朽」之主,却也落得陨落之局,难不成这‘不朽’二字,并非朕想的那般简单?”
“陛下所虑,正是世人对‘不朽’的常情之见。
张良闻言,拱手躬身,声音温雅却沉稳:臣以为,「不朽」非关肉身长存,而在‘道’之传承、‘功’之传世。”
他抬眼望向天幕,缓缓续道:“昔年伏羲画八卦、神农尝百草,虽身已朽,然其察天地、济万民之道,至今仍泽被后世;商汤放桀、周武伐纣,虽身死国替,然其除暴政、安黎元之功,仍为史书所颂……”
“此等‘不朽’,是精神融于天地,是德业刻于人心,而非一己之躯的长生。”
刘邦听得眼神渐亮:“子房之言,意为那星神虽陨,但其所执掌的「不朽」命途,若能让子嗣族群延续、让存续之理传于后世,便是另一种‘不朽’?”
“而那丹士长,只盯着种族繁衍的皮相,反倒失了‘不朽’的根本?”
“陛下明鉴。”张良颔首,语气添了几分郑重,“肉身终有尽时,唯有‘道’与‘功’能跨越时光。”
“如陛下推翻暴秦、平定四海,让天下百姓免于战乱、得以安居,这份护佑苍生的功业,便会随汉家基业代代相传,此乃陛下之‘不朽’。”
“那星神‘龙’之陨落,或许正是以己之身,为「不朽」命途寻得真正的存续之法——非独善其身,而在泽被后世。”
刘邦听得张良的话抚掌大笑,望向天幕的目光多了几分通透。
“以子房所言,‘道能传世、功可留人’,此方为「不朽」——「不朽」二字,并非不是一人肉身长存、独守岁月,实则是被天下苍生所铭记、向下传承啊!”
…………
[蜃影对星解释着,而后再次看向丹恒,“长久以来,我不得其法,以为自己虚度了此世轮回,直到您启迪了我!”]
[蜃影兴奋地称丹枫对化龙妙法的改动,固然造就了大肆破坏的孽龙,但同时也创造出了一个全新的生命,这正是持明族再度繁衍的希望。]
[“过去我对「繁衍」的认知受限于凡夫俗子的想象,那是多么狭隘啊!”]
[“持明族的繁衍,未必非要本族血脉传承相续……”]
[“挖掘龙血的潜力,将异族纳入龙祖血脉之中,这不正是「化龙妙法」的意义所在吗?”]
“简直是离经叛道!此等言论,亏她还敢称‘研究’!”
一位鬓发皆白的老儒拄着拐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持明族不能繁衍,便该从自身血脉、轮回之理中寻出路,纵使难如登天,也该守着族群的根!如今竟要引异族入龙血——这不是延续血脉,是要刨了持明族的祖坟,断了龙祖的香火!”
极为看重血脉的老儒气得声调都发颤:“《春秋》有云‘内其国而外诸夏,内诸夏而外夷狄’,族群有别、血脉有序,这是万古不变的道理!”
“持明族乃龙裔之后,何等高贵?异族血脉混杂其间,龙祖的荣光何在?这丹士长怕是被‘繁衍’迷了心窍,连最基本的纲常伦理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离了血脉传承,族群还算什么族群?”老儒声音洪亮,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老夫读圣贤书,守的便是‘慎终追远’的本分。持明族纵有难处,也不该非走这等歪门邪道!”
“今日敢纳异族入血脉,明日便敢弃了龙祖不认……”
“此风一开,天下族群的根基,岂不尽数动摇?”
老儒句句都扣着“血脉根基”“族群纲常”,越说越激动,连扶着拐杖的手都在抖,只觉天幕中丹士长的想法,是对“传承”二字最彻底的亵渎,比任何战乱灾祸,都更能动摇族群的根本。
“老先生们这话,晚辈倒觉得未必全然在理!”
不过老儒的怒斥话落,人群中便响起一道清亮的反驳。
一年轻工匠往前站了半步,目光望向天幕,朗声道:“晚辈虽不懂什么纲常伦理,但也知道‘穷则变,变则通’的道理!持明族困于不能繁衍的死局,丹枫能跳出‘本族血脉’的死框子寻出路,这份魄力便非寻常人所有。”
“况且晚辈跑遍南北,见多了不同地方的人通婚、不同手艺的人传艺,只要根还在,日子能过下去,哪来那么多死规矩?持明族要是真没了后人,就算守着纯血又有什么用?丹枫大人这是用巧劲破局,总比坐等着族群消亡强。”
“可不是么!”一位穿粗布长衫的落第秀才也插了话,语气带着几分感慨,“所谓‘法无定法’,只要最终能成‘龙’,引异族入血脉又如何?”
“丹枫‘化龙妙法’,纵使出过差错,可终究指了条‘繁衍’的明路,总比那些守着‘纯血’不放、眼睁睁看着族群走向覆灭的强!”
这番话一出,老儒都被噎得一时语塞。年轻工匠见状,又补了一句:
“晚辈瞧着,这‘化龙妙法’的‘化’字,本就是‘转变’‘成就’之意——将异族‘化’为龙裔,既续了持明族的香火,又没丢了‘龙’的根本,这何尝不是一种智慧?”
“总归不能抱着‘纯血’的死理,让整个族群跟着一起没了吧!”
老儒被反驳得脸色涨红,那鬓发皆白的老者拄着拐杖重重顿了顿地面,声音因急促而有些发颤:
“你、你们这是强词夺理!‘化’异族为龙裔?说得倒轻巧!血脉里的根骨变不了,异族就是异族,就算沾了龙血,也成不了真正的持明!这跟用沙土冒充金玉有何区别?”
“……”
年轻工匠见老儒攥着“血脉根骨”的话头不肯松,脸上露出几分无奈,往后退了半步,摆了摆手:“老先生,晚辈话说到这份上,也是盼着持明族能有活路。”
“您认您的‘纯血根本’,晚辈说晚辈的‘变通求存’,再争下去也没个结果。”
落第秀才也跟着摇了摇头,笑着叹道:“罢了罢了,咱们各有各的道理。”
“您守着圣贤书里的‘纲常’,咱们瞧着眼前的‘活路’,本就不是一条道上的说法。再辩下去,怕是要吵得面红耳赤,反倒失了观天幕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