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流对包围自己的云骑视若无睹,只是轻声感叹道:“离开罗浮这么久,这府中的杀气不减反增,倒是令人欣慰。”]
[伫立一旁的彦卿闻声,神情更加警惕。而镜流虽双目蒙纱,但仿佛看得到对方此时状态似的,轻笑一声,“喔,说说而已。小弟弟,不必这么如临大敌。我只是在缅怀旧日时光。”]
[彦卿与身侧的青镞对视一眼,警惕仍未降下。]
[镜流转身面向他,继续道:“不过倒没想到,景元安排的随行之人竟是你。看来你我颇有缘分。”]
“……这...这称呼实在不妥。”一个白发老学士听着天幕上的对话,眉头越皱越紧,终于忍不住摇头:
“镜流既是景元将军师尊,与彦卿差着两辈,怎好以小弟弟相称?
他身旁的中年文士不以为然地摇扇:江湖中人何曾在意这些虚礼?前辈未免太过较真了。
非是较真。老学士轻抚长须,面露无奈,《礼记》有云:长幼有序,而后上下和。”
“老夫研习礼法数十载,听这般称呼,心里总觉着不痛快。
最初不清楚镜流与景元之间的关系,可如今既知二人为师徒,那么此时再听镜流对彦卿的称呼,就觉得别扭,甚至不合礼数了。
老学士指着天幕上神态自若的镜流,便是在江湖,也该知晓长幼有序才是!
“该有的礼数,到底不能全然不顾啊。”
“……”
中年文士但笑不语,自顾自斟了杯新茶。
对于老学士的话,他不置可否。
他虽未反驳老学士,心中却另有一番见解。
在他看来,镜流与彦卿皆是剑道中人,江湖儿女相逢,何必执着于俗世辈分?
那声小弟弟里,未必没有前辈对后辈的照拂之意。
毕竟镜流纵横仙舟时,彦卿恐怕还未出世。
如今蒙景元安排二人同行,这一路彦卿若能得上代剑首再次指点,对少年郎的剑道修行可是莫大机缘。
这么想着,望着天幕上对峙的二人。
镜流蒙眼而立的身姿,彦卿挺拔的身躯尽显警惕的架势,倒像是话本里前辈高人偶遇可造之材的场景。
…………
[双方之间的气氛有些凝固,忽然间,一阵脚步声传来,彦卿转头望去,就见丹恒迈步走来。]
[“啊……今天的客人还真是一个接一个……”看到来人,彦卿叹了口气,想起先前自己要捉拿对方的情形,不免觉得尴尬。]
[不过如今景元已经撤销对丹恒的流放,已然不是仙舟通缉犯,加上自幼养成的礼数,彦卿对丹恒打了声招呼。]
[丹恒扫了一眼被围住的镜流,只觉得有些熟悉,又听到彦卿的声音,点点头,说出自己想要求见景元的来意。]
[“……若是为了彦卿在追捕时贸然动手一事,前来检定伤情、索要赔偿……彦卿认罚。”彦卿以为丹恒是因为自己先前的莽撞而来,满是歉意地赔罪道:“我未来百年的薪饷尽可拿来做赔偿。”]
“好一个彦卿公子!”一个捋着白色胡须的儒家老学者听着彦卿的此番话,忍不住夸赞道:“其本不过总角之年,正是意气风发,注重颜面之时,却能直面己之过错,这份胸襟,何其难得!”
“以百年俸禄当做赔罪,这般气魄,纵览史书亦不多见。”
说着,白发苍苍的老学者颤巍巍起身,向着天幕中的彦卿郑重一礼:《论语》有云君子耻其言而过其行,此子不仅知错能改,更愿以百年光阴为诺。”
“这般风骨,当为天下少年之楷模!
“……”
听着彦卿此番真挚赔罪的话语,各朝许多人心中震动。
‘过则勿惮改’,许多人有时心中清楚自己犯了错,却因为惧怕,面子等因素而不改正,反而将错就错。
可彦卿在本应注重颜面的年纪,便能深明此礼,令无数人感叹其有君子之风的同时,感慨景元的教导有方。
…………
[听到彦卿诚挚的道歉,丹恒摇摇头,解释自己并非为此而来,而且当初云骑行使职责,并无过错。他当时一意突围,也多有得罪。]
[闻言,彦卿心中松了口气,倒不是心疼自己的薪饷,而是庆幸这场误会终于得以化解。]
[于他而言,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哪怕薪饷没了,有景元在,总归不会饿着。]
[但能与丹恒这般人物冰释前嫌,却是难能可贵。
[彦卿望着眼前气质沉静的丹恒,想起先前在鳞渊境时因误会而起的冲突,如今想来不免有些惭愧。抱拳一礼。]
“丹恒公子于彦卿公子二人……皆是君子啊!”
二人的这份坦荡,让各朝世人看得心折。
谁能想到,先前因立场不同而产生的隔阂,转眼间便能如此坦然化解。
这般胸襟,正是君子之交该有的模样。
…………
[待二人误会解开后,静静旁听的青镞对丹恒称他来的不是时候,景元有要务在身,怕是见不到,不过倒在临行前留下口信,询问丹恒是否认得陛阶上的人?]
[丹恒再度看向那在自己走进来后,背对自己的白发女子,面露思忖,“说不上认得,只是有些面熟,是将军的客人?”]
[“哦,您记不得她了?”青镞轻咦一声,随即叹了口气,“这样啊……持明转世,前生的一切果真烟消云散了。”]
[说罢,青镞介绍道:“这位是罗浮仙舟的前代剑首「镜流」大人,与你的前世之身「饮月君」可是生死之交。”]
[“不仅如此,她还是景元将军的……恩师。”]
[青镞表示,据战事文牍记载,倒在镜流剑下的丰饶民数不胜数,造翼者的羽位、步离人的父狼,连高如山岳的器兽也挡不住她一击,可谓是名噪一时的强者。]
[“但那是很久之前的过去了。”青镞摇摇头,叹息道:“可惜,可惜,虽英雄如此,却也无法解脱魔阴。据说镜流大人最终神智狂乱,大开杀戒,成了逃亡域外的重犯。”]
[“以她的能耐,本无人能将其捉拿归案。但不知为何,她竟与某位伪装成行商的嫌犯一同来到罗浮,并宣称要自首伏罪……”]
[“条件是,在受审前她要有一日自由,前往鳞渊境与老朋友们再会一面——而更离谱的是,景元竟然答应了!”]
“唉,逃亡仙舟数百年,此番回归,镜流心有与旧友重逢之心,倒也理解。”
听到青镞的解释,不少人明白了当前的情况。
刘彻望着天幕,感叹道:“此次因罗浮受灾之事,刃,丹恒,尽皆聚集于此,倒是云上五骁重逢的最好时机。”
这么想着,刘彻继续盘算道:“想来,此次那云上五骁中最后一人,也要现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