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几日,皇宫上方的天空忽然霞光万道,数道清逸出尘的流光如同陨星般坠落,精准地落在皇宫中央的广场上。光晕散去,露出了几位仙风道骨的修仙者身影。
为首的大师兄秦越,沉稳如山;二师姐苏清欢,明艳飒爽;四师弟沈星河,清冷俊逸。而最引人注目的,是站在最前方,须发皆白、面容红润的玉衡真人,他怀中,正抱着一个穿着红色小袄、粉雕玉琢的奶娃娃——正是小砚翎。
小家伙似乎一点也不怕生,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地方,小嘴里咿咿呀呀,模糊不清地喊着:“娘……娘……娘~”
几乎是光芒落下的瞬间,白茯苓的身影就如同离弦之箭般从殿内冲了出来。她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最显眼的苏清欢,像只归巢的乳燕,直直扑了过去,紧紧抱住二师姐,声音带着哽咽:“二师姐!”
苏清欢笑着回抱住她,拍了拍她的背:“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毛躁。”语气里满是宠溺。
白茯苓这才松开她,又规规矩矩地向大师兄秦越和四师兄沈星河行了礼:“大师兄,四师兄。”
秦越微微颔首,目光沉稳地扫过她,带着关切。沈星河则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眼神一如既往的疏离。
最后,白茯苓的目光,无比渴望地投向了玉衡真人怀里的那个小家伙。她快步上前,声音轻柔得能滴出水来:“玉衡师伯……砚翎……”
玉衡真人看着自己这个小徒弟,眼神复杂,有疼爱,有无奈,最终还是将怀里的小团子递了过去,哼了一声:“喏,你的心肝宝贝,天天念叨你。”
白茯苓几乎是颤抖着双手,将那个软乎乎、带着奶香的小身子接了过来,紧紧抱在怀里,眼眶瞬间就红了。“砚翎,娘的宝贝……”她低头,用力嗅着孩子身上独有的气息,仿佛这样才能填补心口的空缺。
小砚翎似乎也感应到了母亲的气息,小手胡乱地抓着白茯苓的衣襟,更加清晰地喊了一声:“娘!”
这一声,让白茯苓的心都要化了。
然而,这温馨的母子相认场面,很快就被打破。
玉衡真人的目光,越过了白茯苓,落在了不远处——那里,他的宝贝徒弟沈清辞,正和揽月神女站在一起。老人的眼神瞬间沉了下来,带着审视与明显的不悦。
就在这时,被白茯苓抱在怀里的小砚翎,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扭动着小脑袋,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向了沈清辞的方向。
当看清那张脸时,小家伙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指着沈清辞,用尽力气发出了他学会的、除了“娘”之外最清晰的音节:
“爹……爹爹~!”
这一声“爹爹”,如同晴天霹雳,瞬间炸响在每个人耳边!
白茯苓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她猛地抬头,先是不敢置信地看了看怀里的儿子,然后急切地指着几步之外、脸色已经黑如锅底的路无涯,对儿子纠正道:“砚翎!看错了!那个,那个才是你爹!”
小家伙却像是认定了沈清辞,根本不理睬母亲的纠正,依旧朝着沈清辞的方向使劲探着身子,小胳膊伸着,执着地喊着:“爹……爹!抱……抱!”
见沈清辞没有反应,只是僵立在原地,小家伙嘴巴一瘪,金豆豆瞬间就掉了下来,委屈得放声大哭:“哇——爹——!爹——!”
那哭声撕心裂肺,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沈清辞冰封般的面容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看着那个哭得满脸是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小人儿,听着那一声声纯粹的、不掺任何杂质的“爹”,内心深处某个坚硬的角落仿佛被狠狠撞击了一下。
在所有人复杂的目光注视下,他终究是迈开了步子,走上前,从白茯苓僵硬的怀抱里,近乎笨拙地,将那个哭得抽噎的小团子接了过来。
奇异的是,一落入沈清辞带着清冷气息的怀抱,小砚翎的哭声立刻就止住了。他小脸埋在沈清辞颈窝,蹭了蹭眼泪,然后抬起头,破涕为笑,露出几颗小米牙,咯咯地笑着,无比亲昵地连续喊着:“爹爹爹~爹爹~”
这画面,父子天性,血脉相连,任谁都无法否认。
白茯苓看着这一幕,心乱如麻,又气又急。她下意识地抬眼,正好对上不远处揽月那张黑得几乎能滴出墨汁的脸,以及眼中几乎要喷薄而出的嫉恨。
白茯苓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她几乎是抢一般,迅速从沈清辞怀里把儿子抱了回来,紧紧搂住,仿佛怕被谁夺走,语气生硬地对小砚翎,又像是对所有人宣告:“不许乱叫!我们回家了!”
说完,她抱着孩子,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向路无涯那边。
留下身后,沈清辞空落落的怀抱,玉衡真人意味深长的目光,揽月咬牙切齿的愤怒,以及一众旁观者心中掀起的滔天巨浪。
这朵以稚子无心之言为引,以宿世情仇为土,浇灌着嫉妒与无奈的修罗血莲,已然在众人心中,妖冶地绽放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