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柠。”
季莞柠吃着碗里的粥抬起头看向姜瓷：“怎么了？”
“你有时间吗？我想去一下图书馆，你方便陪我去吗？”
“等我吃完饭吧，好吗？”
“好。”
周末的图书馆比平时安静许多。季莞柠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木质桌面上，形成一片温暖的光斑。姜瓷正在对面埋头苦读，笔尖在纸上发出沙沙的声响，为她的论文而努力奋斗。
季莞柠百无聊赖地转着笔，目光扫过书架，最终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星空观测指南》。她随手翻到介绍夏季星座的章节，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自从上周的活动遇到陆屿川后，那个修长的身影就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哗啦——
书页在她手中突然滑落，厚重的书本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季莞柠慌忙弯腰去捡，与此同时，一只修长的手也伸向了那本书。
两人的指尖在书脊上轻轻相触。
季莞柠像被烫到般猛地缩回手，抬头对上了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阳光在那人的皮肤上镀了一层金边，黑色衬衣挽起袖子露出肌肉结实的小臂，黑色领子得他的下颌线愈发锋利。
陆屿川。
他看起来比上次见面时更清瘦了，眼下有淡淡的青色，但眼神依然锐利得像是能看穿人心。他捡起书，指尖在封面上停留了一秒才递给她。
谢...谢谢。季莞柠接过书，感觉自己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话。
陆屿川只是轻轻点头，转身准备离开。季莞柠注意到他手中拿着几本厚重的专业书籍，都是关于商学的内容中多了一本乐谱。
你...季莞柠不自觉地开口，又立刻咬住下唇。
陆屿川停下脚步，侧过脸看她。阳光在他的睫毛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你的伤好了吗？他的声音很低，像是怕惊扰了图书馆的宁静，却又带着一丝季莞柠从未听过的犹豫。
季莞柠握紧了手中的书本。她想问他很多问题...但最终，她只是点了点头。
嗯，挺好的。
陆屿川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轻轻了一声。他转身走向借阅台，背影挺拔得像一柄出鞘的剑。季莞柠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心中多了几丝难受。
那是陆屿川？姜瓷不知何时凑了过来，转头看向发呆的季莞柠，“莞柠你怎么了？”
“没事，你去看你的吧。”
过了一周后的舞蹈课，季莞柠，你来担任主舞。
舞蹈系王老师的声音在排练厅里回荡，季莞柠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练功服的衣角。四周同学的目光齐刷刷投向她，有羡慕，有惊讶，也有不服气。
跨学院文艺晚会是我们艺术学院展示的重要机会，民族舞节目必须拿出最高水平。王老师的目光扫过所有人，最后停在季莞柠身上，你的基本功最扎实，情感表达也很到位，就由你来负责编舞和领舞。
会议结束后，宋卿倾结束了课程，听到季莞柠说到今天会议时的事，一把抱住季莞柠：太棒了！我就知道会是你！
季莞柠却笑不出来，手心沁出细密的汗珠：我怕我做不好...这可是全校性的晚会。
你跳得比所有人都好，王老师都这么说了。姜瓷捏捏她的肩膀，自信点！
接下来的两周，季莞柠几乎将所有时间都花在了排练上。她选择的曲目是《茉莉花》，编舞融合了传统民族舞与现代元素，既有古典韵味又不失新意。
第三天排练时，她注意到排练厅后排多了一个人。
陆屿川。
他安静地坐在角落，膝上放着一本书，偶尔抬头看一眼正在排练的舞蹈队，然后又低头继续阅读。季莞柠告诉自己，他可能只是恰好路过，找个地方看书而已。
可接下来的日子，陆屿川的出现变得规律起来。每周二、四下午，他总会准时出现在排练厅后排，看一会书，看一会排练，然后在她们休息时悄然离开。
他又来了。舞蹈室里姜瓷今天没有课程，陪季莞柠联系，她用手肘捅了捅季莞柠，朝后排使了个眼色，这已经是第五次了。
季莞柠没敢回头，假装专注地调整舞鞋：可能只是喜欢这里安静吧。
安静？姜瓷夸张地皱眉，放着图书馆不去，来吵吵闹闹的排练厅找安静？
季莞柠没再接话，但接下来的排练中，她的动作比平时更加用力，旋转时裙摆飞扬的弧度更加完美。她不仅仅是对自己舞蹈的自信，内心深处，她知道自己是在为那个可能正在观看的人表演。
演出当晚，学校大礼堂座无虚席。季莞柠从幕布的缝隙中偷看观众席，黑压压的人群让她胃部一阵紧缩。
紧张？姜瓷递给她一瓶水。
季莞柠摇头，又点头，水差点洒出来。
“你可不要丢本小姐的脸，我可是对你充满信心。”
“你好好夸莞柠一句会怎么样，还不要丢你的脸。”
“宋卿倾你一天不和我吵会怎么样。”
别担心，你练了那么多次，闭着眼睛都能跳。姜瓷帮她整理头饰，再说了，你的专属观众肯定在台下看着呢。
季莞柠知道她指的是谁。这两周来，陆屿川几乎成了排练厅的固定风景。虽然他们从未交谈，但他的存在却像一种无声的鼓励，让她每次排练都拼尽全力。
等季莞柠到后台准备时，姜瓷拉着宋卿倾和叶安歆的手，歪头对着两人笑了笑：“你们两位好了吗，我们去观众席看莞柠的表演了。”
下面请欣赏艺术学院民族舞专业带来的舞蹈——《茉莉花》！
掌声响起，灯光暗下。季莞柠深吸一口气，走上舞台。
音乐响起的瞬间，所有的紧张都消失了。她化身舞台中央的茉莉，每一个转身，每一次抬手，都仿佛有花瓣随之飘落。当高潮部分的音乐响起时，她的连续三十二个挥鞭转引得全场惊叹。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季莞柠定格在结束动作上，胸口剧烈起伏。短暂的寂静后，掌声如雷般爆发。灯光亮起，她看到前排的评委老师都在微笑点头。
谢幕时，她的目光不自觉地扫过观众席，在第五排中间的位置，她看到了陆屿川。他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热烈鼓掌，只是静静地坐着，目光专注地锁定在她身上，嘴角挂着一丝几不可见的微笑。那一刻，季莞柠感觉时间仿佛静止了，礼堂里其他人都模糊成了背景。
太完美了！回到后台，宋卿倾激动地抱住她，你看到评委的表情了吗？肯定能拿第一！
果然，颁奖环节时，《茉莉花》获得了最佳表演奖。晚会结束后，艺术学院在附近的餐厅举办小型庆功宴，所有参演学生和老师都受邀参加。
季莞柠换回便装，将脸上的彩妆卸掉，头发还保留着演出时的盘发，几缕碎发垂在颈边。她本想早点回宿舍休息，却被宋卿倾硬推到了庆功宴上。
餐厅被包下了一半的空间，学生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笑。季莞柠拿了一杯果汁，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她的小腿还有些酸痛，但心里充满了演出成功的喜悦。
恭喜。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季莞柠转头，陆屿川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杯柠檬水。他今天穿了深色衬衫，袖口卷到手肘处，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谢谢。季莞柠没想到他会来参加艺术学院的庆功宴，你怎么...
我被朋友拉来的。陆屿川指了指不远处一群商学院的男生，他们和你们的乐队节目有合作。
季莞柠点点头，不知该说什么好。两人之间的沉默并不尴尬，却让她心跳加速。
你的表演...很美。陆屿川打破沉默，尤其是中间那段连续旋转，像被风吹起的花瓣。
季莞柠惊讶于他精准的比喻：你看了全部排练？
只是碰巧。陆屿川抿了一口水，我周二周四下午在那附近有一节课。
季莞柠想起他每次都会带着书：你喜欢阅读？
话题就这样打开了。他们聊起各自喜欢的书籍，发现两人都钟爱村上春树；聊起音乐，陆屿川竟然学过十年钢琴；聊起大学生活，他坦言商学院的压力比想象中大得多。
有时候我真羡慕你们艺术学院的学生。陆屿川说，声音里有一丝季莞柠从未听过的疲惫，至少你们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你不喜欢商科？
陆屿川沉默片刻：喜不喜欢不重要，这是家族企业的继承人必须学的。
这句话提醒了季莞柠他们之间的差距。她想起那辆黑色轿车，想起校园论坛上关于陆氏集团的讨论。她低头看着自己简单的牛仔裤和帆布鞋，突然意识到陆屿川手腕上那块看似普通的手表，可能比她一年的学费还贵。
你呢？陆屿川似乎察觉到她的走神，为什么选择民族舞？
季莞柠笑了笑：因为喜欢啊。小时候第一次看到民族舞表演，就被那些优美的动作迷住了。虽然学舞很苦，但站在舞台上的感觉...就像飞翔一样。
她说这话时眼睛发亮，没注意到陆屿川注视她的目光变得柔和。
看得出来。他轻声说，你跳舞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光。
季莞柠的脸一下子红了。幸好这时周小雨跑过来，兴奋地宣布：莞柠！王老师说我们的节目被推荐参加下个月的市大学生艺术节！
她这才注意到陆屿川，猛地刹住话头，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转动：哦！我是不是打扰到...
没有。季莞柠迅速靠近周小雨，陆屿川，这是我舞蹈室的朋友周小雨。小雨，这是...
陆屿川，我知道。周小雨笑得意味深长，全校女生都知道。
陆屿川礼貌地点头致意，然后看了看手表：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他转向季莞柠，再次恭喜你的演出，希望有机会再看到你跳舞。
他离开后，周小雨立刻凑上来：老实交代！你们聊了多久？都说了什么？
季莞柠推开她八卦的脸：只是随便聊聊。
随便聊聊？周小雨夸张地翻白眼，陆大少爷从来不跟女生聊天。你知道有多少人想接近他吗？
季莞柠没回答，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陆屿川离去的背影。她想起他说你跳舞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光时的表情，那种真诚的欣赏让她心头涌起一股暖流。
回宿舍的路上，季莞柠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你的舞姿让我想起一句话——舞蹈是脚步的诗歌。祝贺今晚的成功。——L」
她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很久，心跳如擂鼓。L，陆。她没有存过陆屿川的号码，但这一定是他的短信。她犹豫再三，最终只回复了简单的「谢谢」两个字。
那晚，季莞柠躺在床上，脑海中不断重放演出时的场景——掌声、灯光，以及观众席中那道专注的目光。她想起庆功宴上陆屿川说的每一句话，想起他谈论家族企业时一闪而过的落寞。
她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无法再欺骗内心了。那个在舞蹈室中扶起她的男生，那个安静观看排练的观众，那个在庆功宴上认真聆听她说话的陆屿川，已经悄然走进了她的心里。
而这一认知，既让她甜蜜，又让她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