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米白色窗帘的缝隙，悄无声息地溜进宿舍，在地板上投下几块明亮而温暖的光斑。
季莞柠醒来时，意识尚未完全清醒，嘴角却先一步自然而然地扬起一个细微的弧度。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种不同于往常的、轻盈的气息。
啊，对了，今天是她的生日。
虽然早已过了需要大肆庆祝、喧闹狂欢的年纪，但生日总归是一个属于自我的、特别的日子，心底深处难免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快和期待。
尤其是，她清晰地记得，陆屿川上次离开时，曾看着她，语气虽一贯平稳却带着承诺的份量，说过会尽量赶回来陪她。
她伸手拿过枕边的手机，屏幕解锁，上面果然有几条凌晨准点发来的祝福信息，几个关系亲近的朋友，言辞温暖贴心。
她逐一看过，唇角含笑，指尖滑动屏幕，心里却像藏着一个小小的探测器，敏锐地捕捉着——没有陆屿川的消息。
她抿了抿唇，压下那一闪而过的细微念头：他或许还在忙？或许正在飞机上关闭了通讯？或许……是想故意瞒着，晚点给她一个惊喜？她为自己的猜测感到一丝好笑，摇摇头，起身开始一天的日常。
午后的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慷慨地洒满宿舍，将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连空气里的微尘都变得慵懒而可爱。
昨夜那场噩梦带来的惊悸阴霾，似乎已被这明媚的阳光彻底驱散。宋卿倾又恢复了那副生机勃勃、活力满满的模样，只是偶尔看向季莞柠时，眼神里会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和深深的感激。
“莞柠！快，过来过来，坐下！”季莞柠刚收拾好书桌，就被宋卿倾咋咋呼呼地拉到了宿舍中间空地上，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在一张椅子上坐下。
宋卿倾脸上洋溢着兴奋和神秘的笑容，像个藏不住秘密的孩子。
叶安歆也静静地走了过来。尽管她的眉宇间还依稀残留着一丝未能完全消散的疲惫和心事重重的痕迹，脸色也略显苍白，但此刻，她还是努力弯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真心实意为好友感到高兴的浅浅笑容。
姜瓷也好奇地凑了过来，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脸上写满了期待和兴奋，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首先！是我！”宋卿倾像个最迫不及待的献宝者，率先从背后变魔术般拿出一个包装得……嗯，十分具有个人特色（包装纸可能贴得有点歪歪扭扭，丝带也系得有些狂放不羁，但每一个折痕都能看出包装者的努力和用心）的方形礼盒，不由分说地塞到季莞柠怀里，声音响亮，“生日快乐！我的莞柠小仙女！又美又善良的小寿星！”
季莞柠被她的热情感染，笑着接过那份沉甸甸（情感上）的礼物，在宋卿倾灼灼的期待目光注视下，小心地、尽量不破坏包装地拆开了彩纸。
里面露出一个深蓝色的丝绒首饰盒，触手柔软。她轻轻打开盒盖——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条设计极为别致的项链。
纤细的银链闪烁着柔和的光泽，吊坠是一颗被精巧纤细的银丝温柔缠绕包裹着的月光石，石头本身在早晨阳光的照射下，内部流转着柔和而温润的蓝白色光晕，如同将一抹最静谧皎洁的月色巧妙地凝结在了方寸之间，典雅脱俗，又灵气十足，与季莞柠沉静温婉的气质契合得天衣无缝。
“哇……”季莞柠由衷地发出一声惊叹，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被那条项链深深吸引，“好漂亮啊！卿倾，这……这太美了！”
“嘿嘿，”宋卿倾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像只被顺了毛的骄傲小猫，随即又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可是逛遍了商场和独立设计师店，挑了好久才一眼相中它的！第一眼就觉得它特别配你！又温柔又大气！怎么样？喜欢吗？”她紧张地追问，眼神亮晶晶的。
“特别喜欢！真的！谢谢你，卿倾！”季莞柠拿起项链，指尖感受着月光石微凉的触感和银链的细腻，爱不释手，心中满是感动。
“还有我还有我！这是我和安歆一起去买的。”还没等季莞柠好好欣赏项链，姜瓷就迫不及待地拿出上次和叶安歆逛街买好的礼物。
季莞柠拆开礼物，里面放着一条铂金项链和耳环，另一个里面是星空投影仪：“哇！谢谢瓷宝和安歆，让你们破费了。”
姜瓷听到她这么说，开心得眼睛都眯成了两条弯弯的缝，露出两颗小虎牙：“没有，主要是安歆的。”
叶安歆开口：“莞柠，生日快乐。”
“谢谢你们。我很开心！”
小小的宿舍里，此刻充满了温暖的阳光、女孩们轻快的笑声和友情的馥郁芬芳。三份风格迥异的礼物，静静地躺在季莞柠手中，却都同样饱含着朋友们最真挚、最热烈的心意
季莞柠看着围在她身边、笑靥如花的朋友们，只觉得心里被某种饱满而温暖的情绪填得满满的，之前所有的担忧和阴霾都被这股暖流彻底驱散。
她忽然觉得，友情或许就是上天赐予的最好的生日礼物，足够强大，能抵御世间所有的寒冷与风霜。
这个生日，因为有她们在，变得无比珍贵、温暖而完整。
秋日的阳光很好，天空湛蓝，一切看起来都和往常无数个日子一样。
但只有季莞柠自己知道，她总忍不住时不时地、装作不经意地瞥一眼静音放在桌角的手机，期待那个特定的名字会在屏幕亮起的瞬间跳跃出来。
期待如同细小的藤蔓，在心底悄悄滋生缠绕。
这时手机屏幕终于再次亮起，伴随着嗡嗡的震动声。屏幕上闪烁跳动的，正是“陆屿川”三个字。
季莞柠的心跳仿佛瞬间漏跳了一拍，又猛地加速起来。
她几乎是立刻拿起手机，对身旁的大家道：“我接个电话。”
指尖划过接听键，她将手机贴近耳边，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轻柔期待：“喂？”
“莞柠。”电话那头传来陆屿川熟悉的声音，低沉平稳，是她听惯了的语调。但仔细分辨，似乎又能品出一丝极细微的、被刻意压制后的疲惫，以及……一种让她心头微微一紧的歉意。
背景音有些模糊的嘈杂，隐约夹杂着像是机场广播的回声，距离他似乎有些远。
“嗯，”季莞柠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平静，甚至带上了一点轻快的尾音，“你下飞机了？”她怀着一丝侥幸问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
这短暂的、不足两秒的停顿，却像一根细微的针，轻轻扎破了季莞柠心中那个小小的、充满希冀的气球，让她的心不由自主地微微下沉。
“莞柠，”陆屿川再次开口，语气比平时多了一份公式化的冷静，但这份冷静背后，却更显得接下来的话无比郑重，甚至沉重，“抱歉。我这边临时遇到些紧急情况，必须立刻处理。暂时……没办法按时回来了。”
尽管心底已隐约有了预感，但亲耳听到他清晰地说出“没办法回来”这几个字，失落感还是像无声的潮水，瞬间漫过了心堤，带来一阵微凉的涩意。
季莞柠下意识地握紧了手机，指尖微微用力。她转过头，望着窗外楼下被阳光照得晃眼的草坪和嬉笑走过的陌生同学，一时没有立刻回应。
“本来答应你，今天会回来陪你过生日的。”陆屿川的声音继续从听筒里传来，语速似乎比平时稍快了一点，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陈述一个已然确定、无法更改的事实，“但现在看来，确实不行了。事情……有点棘手，需要我亲自在这里处理。”
他顿了顿，似乎在谨慎地斟酌着接下来的词语，声音放低了些许，那层公式化的冷静外壳似乎融化了一点点，隐约露出底下真实的歉意和些许无奈：“生日礼物……我已经准备好了，只是……没办法在今天送到你手上了。等我回来，一定第一时间补给你，好吗？”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询问，似乎怕她会生气，会失望。
季莞柠轻轻吸了一口气，秋日微凉的空气吸入肺腑，帮助她将心头那点翻涌而上的失落和委屈努力地压下去。
她早就知道的，不是吗？从决定和陆屿川在一起的那一刻起，她就比谁都清楚，这意味着要习惯他的忙碌，他的行色匆匆，他无数个身不由己的时刻，以及他肩上那些她或许并不完全了解、却无比清晰其沉重分量的责任。
她不能任性，不能像普通女孩那样撒娇抱怨，甚至不能表现出太多的失望和难过。那只会让他本就疲惫的精神更加增添负担，让他为难。
“没关系的，”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依旧温柔，甚至刻意带上了一点轻松和理解的笑意，“你忙正事要紧。生日每年都过，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用特意赶回来的。”
她甚至试图让气氛更缓和一些，开了个小小的玩笑，尽管嘴角的弧度有些勉强：“礼物跑不了就行，我可给你记着呢，回头利息一起算。”
电话那头的陆屿川似乎因为她这番体贴懂事的话而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但紧接着，沉默了片刻后，他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也更加认真，甚至带上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郑重：“莞柠，谢谢。谢谢你能理解。”
这句简单的“谢谢”里，包含了太多复杂而沉重的情绪——有无法陪伴的深切歉意，有身陷繁琐事务的无奈，有对她这份超出年龄的懂事和体谅的珍惜与感激，或许，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因总是让她等待而产生的淡淡愧疚。
“嗯，”季莞柠轻轻应了一声，将所有情绪都收敛得很好，“那你……自己在那边注意安全，按时吃饭，别太累了。”
“好。我知道。”陆屿川应道，声音里的疲惫似乎因她的关怀而消散了些许，“生日快乐，莞柠。”他再次郑重地说，然后重复了那份歉意，“抱歉，不能陪在你身边。”
“没关系啦，心意到了我就很开心了。”季莞柠努力让语调上扬，显得毫不在意，“你先忙吧，我这边……好像室友在叫我了。”她找了个借口，怕再说下去，自己强撑的平静会露出破绽。
“好。晚点空下来再联系你。”
“嗯。”
电话挂断。听筒里只剩下忙音。走廊里瞬间恢复了安静，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喧闹声，反而更衬得这一角寂静无声。
季莞柠握着尚存一丝余温的手机，在原地静静地站了一会儿。
窗外明媚灿烂的阳光，此刻落在眼里，似乎也莫名地黯淡了几分，失去了先前的温度。她低下头，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刚刚结束通话的名字，心里像是突然空出了一小块，有凉飕飕的风吹过。
说完全不失望，那是假的。任何一个女孩，在生日这天，内心深处都会藏着一份小小的、关于惊喜和陪伴的期待，尤其是来自心上人的。
但她选择了理解，选择了体谅。因为他是陆屿川，因为他肩上有她无法想象、却必须替他一起扛起的重担。
她默默地将那份失落和细微的委屈悄悄藏好，压缩成一个小小的、谁也看不见的硬块，塞进心底最深的角落。
然后，她抬起头，脸上重新扬起一贯的、温婉得体的浅浅笑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转身，向着传来上课铃声的教室走去。
只是这个原本该充满小小期待的生日，终究因为一个重要人物的缺席，而在心底留下了一点点难以言说的遗憾。
而那份被他郑重承诺、稍后补上的生日礼物，也成了连接此刻淡淡失落与未来未知重逢日期的一个小小的、闪着微光的念想，悬在心间。
宋卿倾看出季莞柠的不对劲：“莞柠你怎么了？”
季莞柠声音中带有一丝难过：“啊？我没事。”
姜瓷猜测道：“是不是陆屿川还没有回来？”
“他说他有事要忙……有你们和我一起过生日，我没什么啊！”
大家都看得出来季莞柠有点难过宋卿倾拍了拍季莞柠的肩膀，坚定地说：“莞柠，陆屿川不在，还有我们呢！咱们去外面好好吃一顿，再去玩个痛快，把这生日过得热热闹闹的！”
叶安歆也点头附和：“对，不能让这点小遗憾坏了咱们的兴致。真巧今天是周末，大家都没有课。”
季莞柠看着大家真诚的眼神，心中的阴霾渐渐散去，露出了真心的笑容：“好，咱们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