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蒂夫正费力地用冰淇淋勺对抗一桶冻得像岩石一样的“美国之鹰”，发出“铿铿”的刮擦声。他背对着众人，健硕的肩膀随着用力的动作而绷紧，完全沉浸在与甜品的搏斗中。
就是这个间隙。
靡思没有去看史蒂夫，也没有催促，她的目光越过柜台，落在了那个靠在门框上、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一切的女孩身上。
她向前走了一小步，身体微微前倾，隔着玻璃柜台，声音轻柔而清晰。
“这身水手服穿在你身上很有趣。”
罗宾抱在胸前的双臂下意识地松了松。
什么？
她的大脑在一瞬间闪过了数个问号。她预想过几种可能：这个新来的漂亮女孩会无视她，会和史蒂夫调情，或者会像那些小鬼一样吵着要免费的配料。但她唯独没有预料到，对方的第一个目标竟然是自己。
而且还是句赞美。
一句……关于这身可笑到让她每天都想放火烧了服装间的制服的赞美。
“有趣？”罗宾挑起一边眉毛，嘴角勾起一个混合着自嘲和怀疑的弧度，“你是指‘像个被困在陆地上的、营养不良的吉祥物’那种有趣吗？”
她指了指自己胸前缝着的名字牌——“Robin”。
“还是指‘穿上它就能自动学会用三种语言说‘白痴’’的那种有趣？”
这是个测试。罗宾在心里想。看看她会怎么接。如果她只是客套，现在就会尴尬地笑笑然后转移话题。
史蒂夫终于挖出了一个完美的冰淇淋球，他转过身，正准备炫耀自己的战果，却发现气氛有些不对。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靡思和罗宾身上，连达斯汀都暂时忘记了他心爱的“美国之鹰”。
“什么有趣？”他不明所以地问。
没有人理他。
靡思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动摇，仿佛完全没听出罗宾话语里的尖刺。她的目光坦然而真诚，就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而不是在进行一场社交博弈。
“不。”
她摇了摇头，声音依旧轻柔。
“我是指，它穿在你身上，才变得有趣。换个人，可能就只剩下‘营养不良的吉祥物’了。”
她顿了顿，视线从罗宾那双明亮而警惕的眼睛，滑到她微微开启的嘴唇，最后又回到了她的眼睛里。
“姐姐你很漂亮。”
空气，仿佛凝固了。
罗宾的大脑，那个平时转速快到能破译俄国密码的精密仪器，此刻彻底宕机了。她准备好了一整套用来回击客套、讽刺虚伪的词汇库，却发现它们在这样一句简单、直接、甚至带着点天真气的赞美面前，完全派不上用场。
她……是认真的？
一种陌生的、混合着不知所措和一丝微妙窃喜的情绪，像电流一样窜过她的四肢百骸。她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这让她更加恼火了。
“我……我叫罗宾。”
她几乎是不过脑子地说出了这句话，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她竟然就这么轻易地缴械投降了。
“你好，罗宾。”靡思的笑容加深了，那双桃花眼弯成了好看的月牙，“我叫靡思。”
“我知道。”罗宾脱口而出，然后又觉得这样显得自己好像很关注她一样，于是立刻补充道，“他……达斯汀刚才喊了。”
史蒂夫站在一旁，看看罗宾，又看看靡思，脸上写满了困惑。他完全无法理解这两个女孩之间正在发生的、无形的化学反应。他只是觉得，罗宾今天有点怪怪的。
“所以……还要冰淇淋吗？”他举着手里那个快要融化的“美国之鹰”，试图把话题拉回正轨。
“当然！”达斯汀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第一个响应。
接下来的点单过程顺利了许多。史蒂夫有些心不在焉地挖着冰淇淋球，眼神时不时地飘向罗宾，而罗宾则假装专心致志地擦拭着一台根本没有污渍的奶昔机，耳朵却竖得高高的。
靡思付钱的时候，史蒂夫把那杯属于达斯汀的“美国之鹰”推了过去，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拿起旁边的巧克力酱瓶子。
“嘿，新来的。”他朝靡思扬了扬下巴，“看在你……嗯，品味独特的份上。免费送你一份配料，想要什么？”
他的语气里还带着一丝属于“国王史蒂夫”的傲慢，但那份突如其来的慷慨，却像是在无声地宣告着某种程度的接纳。
罗宾擦拭机器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嘴角，在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微微向上翘起。
靡思看了一眼身边满眼期待的威尔，然后笑着对史蒂夫说：
“那就……再加一份薄荷巧克力碎吧，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