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何粥粥口中吐出新的、清晰的音节,哪怕只是一个字,在周深听来,都如同天籁。那不仅仅是声音,更是她被困的意识奋力挣脱枷锁的证明,是生命顽强不屈的回响。每一次,都能在他心中掀起一阵狂喜的波澜。
这种喜悦,纯粹得像个孩子,热烈而直接,无法掩饰,也无需掩饰。
这天下午,康复中心的语言治疗室里,何粥粥正对着图片卡片进行认知训练。治疗师张女士拿出一张画着红彤彤苹果的卡片,用清晰缓慢的语调问:“粥粥,看,这是什么?”
何粥粥的视线在卡片上停留了几秒,嘴唇微微嚅动,似乎在调动遥远的记忆。周深站在一旁,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几秒钟后,一个有些含糊,但音节完整的词,轻轻从她唇间逸出:
“果……”
声音很轻,带着不确定,尾音微微上扬,像个试探的问句。但听在周深耳中,却不亚于一声惊雷。
“对了!是苹果!粥粥真棒!”张女士立刻给予积极的肯定和鼓励。
而周深的反应则更为激动。他几乎是瞬间就红了眼眶,一个箭步跨到何粥粥面前,蹲下身,紧紧握住她的手,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哽咽:“对!是苹果!红色的苹果!粥粥说对了!你说对了!”
他的眼睛里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喜悦光芒,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咧开一个大大的、毫无保留的笑容。那样子,不像一个成熟稳重的当红艺人,更像一个收到了最心仪礼物的小男孩,纯粹而满足。
何粥粥似乎被他强烈的喜悦情绪所感染,虽然可能不完全理解他为什么这么高兴,但也跟着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略带羞涩的笑容。
训练一结束,周深甚至等不及走出治疗室,就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第一个拨通了何母的电话。
“阿姨!粥粥刚才清楚地说出了‘果’字!是苹果的果!”他的语速快得像在放鞭炮,每一个字都洋溢着兴奋,“张老师说这是很好的进步!她对名词的指认更准确了!”
电话那头的何母,听到周深几乎雀跃的声音,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声音也哽咽了:“真的吗?太好了……小周,太好了……”对她而言,女儿点滴的进步是希望,而周深这份毫不作伪的狂喜,更是抚平他们心中愧疚与不安的良药。
紧接着,周深又给李薇发了语音信息,向来冷静的声音里也难得地带上了几分激动:“薇姐,粥粥今天又有进步了!她开始主动命名物品了!”
他甚至会跑到康复师办公室,像献宝一样,对每一位熟悉何粥粥情况的医生和治疗师“汇报”最新进展。那份发自内心的喜悦,感染着周围的每一个人,让原本充满消毒水气息和艰辛的康复中心,也仿佛照进了一缕温暖的阳光。
然而,周深最珍视的时刻,是在深夜。当何粥粥安然入睡后,他会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里,打开手机里那个加密的相册。里面存满了这段时间他偷偷录下的短视频——片段都很短,画面有时有些晃动,显然是他趁何粥粥不注意时快速抓拍的。
有她指着灯说“亮”时专注的侧脸;有她看到窗外小鸟飞过时,无意识发出的“飞”的音节;有她喝完水,满足地叹息般说出“好了”的瞬间;还有今天,她清晰说出“果”字时,那带着探索眼神的表情。
他会戴上耳机,将音量调至恰到好处,反复观看这些短暂的瞬间。视频没有精美的构图,没有专业的打光,记录下的甚至只是含糊不清的音节和破碎的短句。但在周深眼中,这却是世界上最动人的影像,最悦耳的声音。
看着屏幕上何粥粥努力表达的样子,周深的嘴角总会不自觉地向上弯起,形成一个温柔到极致的弧度。指尖轻轻划过屏幕上她的脸颊,仿佛能透过冰冷的玻璃,感受到那份生命的温度。
这些琐碎的、平凡的瞬间,拼凑起来,却向他揭示了一个最伟大的奇迹——那缕在创伤狂风中几近熄灭的微光,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正以一种缓慢但确定的节奏,变得越来越稳定,越来越明亮。它正在穿透厚重的迷雾,重新照亮她与世界连接的路径。
这种喜悦,洗刷了他所有的疲惫,抵消了外界所有的纷扰。它简单,却拥有撼动人心的力量。它源于生命本身最原始的韧性,也源于爱最本质的形态——即我所爱之人的每一点向好,都是我无边喜悦的源泉。
周深知道,前路依然漫长,康复的过程必然充满反复。但这一刻的狂喜,将如同最温暖的光,储存在他心中,成为支撑他继续坚定陪伴下去的无尽能量。因为这光芒让他确信,所有的等待和守护,都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