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灯的光束在无尽的黑暗管道中摇曳,如同一艘孤独小舟在污浊的冥河中飘荡。苏晚架着林骁,在齐膝深的冰冷污水里艰难跋涉。每一步都沉重无比,水下的淤泥和杂物不断拉扯着她的脚步,恶臭几乎令人窒息。
小雅提供的头灯和有限的信息是唯一的慰藉,但前路的未知和潜伏的危险像巨石压在心头。她不敢去想林骁还能撑多久,不敢去想如果遇到小雅所说的“不好的东西”该怎么办,只是机械地、一步一挪地向前。
林骁的身体越来越沉,呼吸微弱但平稳,仿佛陷入了一种深度的自我修复的休眠,对外界的一切毫无反应。苏晚只能凭借触觉感受他颈间那微弱却持续的脉搏,这是支撑她走下去的唯一动力。
时间在黑暗中扭曲、拉长。不知走了多久,几个小时,或许更久。污水逐渐变深,从膝盖没到了大腿,流速也似乎加快了一些。通道开始出现岔路,苏晚牢记着小雅的指示,始终选择水流最急、管道最宽阔的主干道向下游前进。
头灯的电池似乎不太耐用,光线开始变得昏暗。绝望感再次悄然蔓延。
就在苏晚几乎要力竭倒下时,前方黑暗中传来了不一样的声音——不再是单调的水流声,而是某种低沉的、机械运转的嗡鸣,以及水流落差造成的哗哗声。
有情况!
苏晚精神一振,咬紧牙关加快了脚步。
拐过一个弯道,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管道在此汇入一个巨大的、充满回声的空间。头灯昏暗的光线无法照到对岸,只能看到脚下污水汇入一个宽阔的、缓慢旋转的水池。水池上方高处,纵横交错的钢铁走道和巨大粗壮的管道如同巨兽的骨架,沉默地延伸向黑暗。空气中弥漫着更浓重的铁锈和化学药剂的味道,盖过了污水的臭气。
这里就是小雅所说的废弃污水处理厂。
巨大的空间里,那低沉的嗡鸣声似乎来自更深处,像是某种残存的、依靠备用电源或水力自动运行的设备还在苟延残喘。哗哗的水声则来自多个方向,是污水从不同管道注入水池的声响。
苏晚架着林骁,艰难地爬上一处相对干燥的操作平台,暂时脱离了污水。她瘫坐在地,剧烈地喘息,头灯的光圈在黑暗中无助地晃动。
这里空间巨大,结构复杂,确实如小雅所说,更容易藏身。但也因此,更显得阴森恐怖,每一个阴影背后都可能隐藏着未知的危险。
必须找到一个更隐蔽的地方。
她休息了片刻,恢复了一点力气,重新架起林骁,沿着锈迹斑斑的钢铁走道,向着工厂内部摸索前进。
走道下方是深不见底的沉淀池,漆黑的水面偶尔冒出一个气泡,破裂的声音在空旷中显得格外清晰。巨大的搅拌器如同沉默的巨兽獠牙,凝固在池水中。
她找到了一间悬挂在池壁上的设备检修舱室。舱门虚掩着,里面空间狭小,堆放着一些废弃的工具和零件,但相对干燥,而且只有一个入口,易守难攻。
将林骁小心地安置在角落,用一些破旧的帆布盖住他保暖后,苏晚终于松了一口气,疲惫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检查了一下头灯,电池已经岌岌可危。
她不敢完全睡去,只能抱着膝盖,蜷缩在林骁身边,竖着耳朵倾听外面的动静。
巨大的工厂里,只有水声和那不知来源的低沉嗡鸣,反而营造出一种令人不安的、诡异的“寂静”。这种寂静比外面的喧嚣更让人毛骨悚然。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突然!
咔哒…
一声轻微的、仿佛金属碰撞的声音,从工厂深处的某个方向传来!
苏晚瞬间惊醒,全身肌肉绷紧,屏住呼吸。
声音消失了。
是错觉?还是…老鼠?或者…
几分钟后,又是一声!这次更清晰一些,像是某种东西在金属走道上拖行?
苏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轻轻爬到舱门口,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望向声音来源的黑暗。
头灯的光线已经非常微弱,只能照出前方十几米模糊的轮廓。
什么都没有。
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她猛地将头灯照向斜上方的走道——
一个模糊的、苍白的身影在光线扫过的瞬间,倏地缩回了黑暗之中!速度极快!
苏晚的血液几乎冻结!
那不是老鼠!那是什么东西?!是人?还是…小雅说的“不好的东西”?!
她死死捂住嘴,才没有惊叫出声。她迅速缩回舱内,心脏狂跳,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她轻轻摇动林骁,希望能唤醒他,但他依旧深度昏迷,毫无反应。
外面的拖行声再次响起,这一次,似乎更近了…而且,不止一个方向!
窸窸窣窣…咔哒…咔哒…
声音在空旷的工厂中回荡,难以分辨具体来源和数量。
苏晚绝望地握紧了那根金属短棍和口袋里的徽章。徽章冰冷,毫无反应。
头灯的光线闪烁了几下,终于彻底熄灭。
彻底的黑暗降临。
只有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拖行声和细微的咔哒声,从四面八方缓缓逼近。
它们发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