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西郊陪葬墓回来时，晨露已经打湿了衣袍。周砚的手臂还在渗血，苏璃扶着他的腰，指尖能摸到他紧绷的肌肉——那是常年练武留下的坚硬轮廓，此刻却因为失血而微微发颤。
“先去太医院。”苏璃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你的伤口不能再拖了。”
周砚想反驳，却被她瞪了一眼，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发现自己越来越怕苏璃的眼神，尤其是这种带着担忧的，总能让他所有的倔强都软下来。
太医院的老御医给周砚处理伤口时，连连咋舌：“将军这血怕是有些蹊跷，寻常伤口哪会燃火？”他捻着胡须，“不过这血里的邪气倒是散了，那图腾印记……竟像是在帮你驱毒。”
苏璃站在一旁，看着御医往伤口上撒草药粉，忽然问：“这印记会不会影响性命？”
“不好说。”老御医摇头，“此物玄乎得很，若是心术不正，怕是会被反噬；若是心怀坦荡，说不定能保平安。”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周砚一眼，“将军是福将，自有天相。”
周砚嘿嘿一笑，想接话，却被苏璃用眼神制止了。他知道她还在担心，心里暖烘烘的，手臂上的疼仿佛都轻了些。
回坤宁宫的路上，遇到了赵珩带着小皇子散步。小皇子穿着虎头鞋，摇摇晃晃扑向周砚，嘴里喊着“周叔叔抱”。
周砚刚想弯腰，就被苏璃拉住：“你手臂有伤。”她抱起小皇子，对赵珩说，“西郊的事解决了，蚀骨教的余孽已经收押，李才人也醒了，只是中蛊太深，还需慢慢调理。”
赵珩点点头，目光落在周砚的伤口上：“辛苦你了。”他顿了顿，“这几日好好歇着，宫里的事有我们。”
周砚刚想说“臣不累”，就被苏璃抢了话：“陛下说得是，他这身子再不养着，怕是要拖后腿了。”
赵珩被逗笑了：“还是璃丫头懂他。”他抱着小皇子转身，“你们去吧，我让御膳房炖了乌鸡汤，送些到坤宁宫。”
看着父子俩的背影，周砚挠了挠头：“陛下好像……知道些什么。”
“知道什么？”苏璃挑眉。
“知道……我想护着你。”周砚的声音越来越小，耳根却红了。
苏璃没接话，加快了脚步。阳光透过宫墙的缝隙落在她脸上，能看到细细的绒毛，周砚忽然觉得，这宫里的阳光，好像比昆仑山的雪光还要暖。
坤宁宫的庭院里，白灵溪和刘常在正等着。见他们回来，白灵溪立刻递上金银花茶：“刚泡的，解乏。”刘常在则捧着账本，笑着说：“周将军回来就好，这几日查蚀骨教的采买账，可把我累坏了。”
周砚接过茶杯，刚喝了一口，就被烫得龇牙咧嘴。苏璃瞪了他一眼：“慢点喝，没人跟你抢。”
众人都笑了起来，庭院里的气氛像被阳光晒化的糖，甜丝丝的。
午后，周砚靠在廊下的躺椅上养神，苏璃坐在旁边缝补他划破的衣袍。银针在布面上穿梭，偶尔会碰到他的手指，两人都会像触电般缩回，然后偷偷看对方，又慌忙移开目光。
“其实……”周砚先开了口，“在昆仑山的火堆里，我以为自己活不成了。”
苏璃的针顿了一下：“别胡说。”
“是真的。”周砚看着她，“那时我就在想，还有好多话没跟你说。比如……那年在江南偷喝你的曼陀罗茶，不是故意的，是觉得你泡的茶肯定好喝。比如……每次跟你吵架，我都后悔，可就是拉不下脸道歉。”
苏璃的脸越来越红，手里的针线都快拿不住了。
“还有……”周砚坐起身，不顾手臂的疼，抓住她的手，“我掌心的印记或许不会消失，但我想让它记住的，不是蚀骨教的邪术，是我周砚想护着苏璃一辈子的心意。”
阳光正好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周砚掌心的图腾印记泛着淡淡的红光，与苏璃指尖的温度融在一起。远处传来小皇子的笑声，还有白灵溪和刘常在的说笑声，一切都像一幅刚刚好的画。
苏璃抽回手，继续缝补衣裳，声音却软得像棉花：“衣裳缝好了，你得穿一辈子。”
“欸！”周砚用力点头，笑得像个孩子。
廊下的金银花还在开，细碎的花瓣落在躺椅上，落在茶杯里，也落在两人的心尖上。周砚看着苏璃低头缝补的模样，忽然觉得，那些在昆仑山经历的生死，那些蚀骨教的阴谋，都成了过眼云烟。
重要的是，他回来了，她还在，阳光正好，未来还长。
而那枚染血的玉佩，被苏璃收进了樟木箱的最深处，上面的解蛊方早已记在心里。或许将来不会再有蛊毒作祟，但这份历经生死的心意，会像庭院里的金银花，年年岁岁，都开得热闹而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