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儿查了整整一日，回来时眼圈发黑，手里攥着张揉皱的纸条：“娘娘，查到了。”
纸条上是几个名字，都是昨夜在琉璃井附近当值的侍卫和宫女。雨柔的目光落在最后一个名字上——“刘太医”。
刘太医是李太医的大徒弟，平日里总是笑眯眯的，见了谁都躬身行礼，谁也想不到他会和这事扯上关系。
“他昨夜去井边做什么？”雨柔指尖划过“刘太医”三个字，纸面被指甲掐出浅浅的印子。
“说是……给西北角落的浣衣局送药。”翠儿压低声音，“可浣衣局的人说，昨夜根本没人生病，更没见过刘太医。”
雨柔站起身，窗外的月光刚好落在那枚刻着“丽”字的玉佩上，裂痕处反射出细碎的光。她忽然想起李太医死时的样子——也是七窍流血，状似自尽，可后来才查出，是被人用慢性毒药慢慢熬死的。
“备轿，去太医院。”
太医院的药味比往日更浓，药炉上的砂锅咕嘟作响，熬着不知名的汤药。刘太医正坐在案前写药方，见雨柔进来，慌忙起身行礼，袖子却不小心带倒了桌边的药瓶，褐色的药粉撒了一地。
“德妃娘娘深夜到访，可是龙体不适？”他弯腰去捡药瓶，手指却在发抖。
雨柔没回答，只盯着地上的药粉：“这是什么药？”
“是……是安神的。”刘太医的声音有些发紧，“最近宫里不太平，不少太监宫女睡不安稳，配些药给他们吃。”
“哦？”雨柔走到药柜前，随手抽出一个抽屉，里面放着些晒干的草药，其中一株的叶片边缘泛着紫色，正是断魂草的干品，“刘太医这里，连断魂草都有？”
刘太医的脸“唰”地白了，扑通跪在地上：“娘娘饶命！这是……这是李太医留下的，小的忘了处理……”
“忘了处理？”雨柔拿起那株断魂草，指尖轻轻一捻，草叶碎成粉末，“可丽嫔娘娘死前，指甲缝里的泥土，和琉璃井边的一样；而她身上的毒，与这断魂草的药性，分毫不差。”
她蹲下身，看着刘太医的眼睛：“昨夜戌时，你在琉璃井边做了什么？”
刘太医的肩膀抖得像筛糠，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药炉上的砂锅“噗”地溢了汤，滚烫的药汁溅在炭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我说……我说！”他突然哭喊起来，“是……是周贵人的远房表哥！他拿着小的儿子的性命要挟，让我……让我把丽嫔从碎玉轩弄出来，再伪装成自尽……”
“周贵人？”雨柔皱眉，周贵人还被关在静心苑，怎么会有余党在外活动？
“是！他说周贵人交代过，丽嫔知道得太多，留着是祸害！”刘太医磕着头，额头撞在青砖上，“小的也是被逼的！那表哥说，只要办好事，就放了我儿子……”
雨柔站起身，走到药炉边，关掉了炉火。砂锅渐渐冷却，药味也淡了些。她忽然想起周贵人被关前，曾对着墙根喊过一句“表哥会替我报仇”，当时只当是疯话，没想到竟是真的。
“周贵人的表哥，是什么身份？”
“好像……好像在禁军当差，具体的小的不知道……”
雨柔没再追问，只对身后的侍卫道：“把刘太医看押起来，派人去查周贵人的表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走出太医院时，月色已深。翠儿低声道：“娘娘，这会不会又是个圈套？刘太医说的，未必是真的。”
雨柔望着远处的静心苑，那里黑沉沉的，像个无底的洞。“是不是圈套，查下去就知道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坚定，“周贵人的表哥，禁军……这背后牵扯的，怕是比我们想的还要深。”
回到寝宫，雨柔将那枚“丽”字玉佩放在烛火边。裂痕在火光下愈发清晰，她忽然发现，裂痕的形状，竟和账册封皮内侧的小兔子刻痕有几分相似——都是歪歪扭扭的，带着股孩子气的倔强。
“原来如此。”雨柔轻轻叹了口气。丽嫔或许不是什么好人，却未必是死有余辜。而那些藏在暗处的人，为了掩盖真相，竟连这样的人都不肯放过。
烛火摇曳，映得她的影子在墙上晃动。雨柔知道，刘太医只是颗棋子，周贵人的表哥也未必是最终的推手。这场棋局，从林家倒台开始，就已经布下了，而她，不过是棋盘上被逼着往前冲的那枚卒。
但卒子过河，亦能将军。
她拿起玉佩，轻轻放在妆盒里。明天，该去静心苑一趟了。有些话，总得亲口问问周贵人。